“目标基本查清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江恒锦。”
周斯绵倒吸一口凉气,不相信副科长的汇报,“你再说一遍。”
副科长看着周斯绵,重复自己的判断。江恒锦在周斯绵心目中的人设顷刻崩塌,他想起了胡工珀,他害怕自己看重的人再次出事。他急切地问:“查清楚了吗?这种事,没有真凭实据是无法坐实的。”
副科长说:“周院长,我们还是报案吧!”
周斯绵一时没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他想听听江恒锦自己的说法,宁愿是财务科弄错了,也不想冤枉人。挪用公款这顶帽子一旦戴上,污点很难清洗。他让分管财务的副院长钱爱伟找江恒锦谈话,“我们如果急急忙忙下结论,恐怕不妥。”
钱爱伟很不情愿接受这个任务,语气反映了他的抵触情绪,“周院长,市人民医院现在这个家由你当着,我这个副职,也就是个配角,当官当副,吃菜吃素,我恐怕没这个能力。”
周斯绵的正常工作安排,被钱爱伟强怼回来,换成其他人,恐怕会针尖麦芒。钱爱伟这样明摆着跟他唱反调,周斯绵也不恼怒,说:“钱副院长,我们今天刚好有机会谈谈心。我知道你心里对组织的安排有想法,有想法可以保留,但工作还是要做。”
钱爱伟继续回怼,“我和你只有工作关系,没有私人恩怨,没什么好谈的。谁爱做,谁去做!”钱爱伟甩下这句话,转身出了门。
财务科副科长目睹这一幕,一脸的疑问号。周斯绵却微笑地喝了一口茶,胸有成竹地说:“我料定,钱副院长会去找江恒锦谈话的。江恒锦的父亲是他的同学,他是不会坐视不管。”
正如周斯绵所料,钱爱伟刚迈出周斯绵的办公室,就给江恒锦打电话,“小兔崽子,敢背着我使坏!限你十分钟之内,跑步到我办公室来!”愣了一会,他又给江恒锦父亲去了电话,让他来一趟医院。钱爱伟两通没头没脑的电话,吓得江恒锦和父亲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当着江恒锦父亲的面,钱爱伟“啪啪”甩给江恒锦两记耳光,那声音惊起了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噗”地飞走了。
“告诉我,为什么敢在公款里拿四万千元?短短两个月时间,这么多钱,用到哪里去了?”钱爱伟怒目圆睁,吓得江恒锦不知所措。
听说儿子的事跟钱有关系,江恒锦的父亲也急切地问,“你敢私吞医院的钱!谁给你的胆子?”父亲抬起手,却始终落不下去。
钱爱伟指着江恒锦,厉声质问:“告诉我,钱用到哪里去了?”
“打赏女主播了。”江恒锦低着头,手不停地扯着衣角,说话的声音很小。
江恒锦的回答,让人大跌眼镜。他父亲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你有什么资本?你还打赏女主播,你妈现在还躺在床上,她瘫痪十年了,难道你不知道吗?公家的钱,是随便能拿的吗?这是犯法的事,你也敢干!还做了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江恒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钱都花了,我也追不回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江恒锦,你这个王蛋,说得轻巧,两个月时间,你打赏女主播这么多钱。你……”父亲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父亲的脸扭曲得变形,手又举了起来。
钱爱伟抓住他的手,劝道:“老江,别打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看着他长大的呀!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太不可思议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求你们救救我,别把我送进监狱,我不想坐牢。”江恒锦这下知道怕了,哀求父亲。
事件水落石出,强烈的挫败感让周斯绵感到胸口堵得慌。他敲开侯江涛的办公室,木木地坐在沙发上,“难道我的眼光有问题?先是胡工珀,现在又是江恒锦,你说,什么样的人堪当大任?”
侯江涛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先喝茶!”
周斯绵把茶杯放到一旁,问道:“候书记,你说,这个医院还有几个人能够信任?”
侯江涛笑着说:“这么大的医院,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要因为看错了一两个人,就心灰意冷。下一步,我们要配好职能科室负责人和临床科室主任、护士长,这些人,才是医院的中流砥柱。领导班子和中层干部稳住了,我们才能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市人民医院才会大有希望。”
周斯绵说:“考察和配备干部,你有经验,我只有一条要求,所有的干部,必须参加法律法规培训,严格依法办院、依法执业。这样,我们的医院,才会真正走上依法依纪依规办院的途径,才会真正端正办院方向,达到纠正刘志和遗毒的目的。”
侯江涛听周斯绵这么说,知道他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说:“我梳理了一下学习的重点:中央项规定、卫生法律法规和卫生部九不准规定。我让相关部门搞个文件汇编,编成口袋书,人手一册。”
一场“学党纪条规、学法律法规、学政策规定”的行动,与“正风肃纪、正心养德、正气凛然”为主题的“三正”专项整治工作相融合,正式定名为“三学三正”行动,在市人民医院从上而下轰轰烈烈推进,目的是纯正医德培育正气,重塑形象提振士气。医院邀请纪委、政法委、检察院等执纪执法人员,来医院讲课,以案释法敲警钟,在医院构建了敬畏法律遵守纪律的高压态势。
对于如何处理江恒锦,在医院党委会上,医院党委领导班子内部发生了激励的争执。争执的焦点在于,如果江恒锦主动把钱退了,还要不要报警?此事可大可小。已有胡工珀的前车之鉴,周斯绵痛心疾首,坚决要报警,让江恒锦接受法律的惩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