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大概凌晨三点多钟,姜琦琪听到开门声。
周斯贤看到姜琦琪还没睡,心里忐忑:“琪琪,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回家。”姜琦琪把“回家”两个字说得很重。
“不睡觉,容易变老的。”周斯贤的声音不大,显示了他心虚。
“你在市里还有一个家吧?”姜琦琪压抑内心的悲哀,平静地问。
周斯贤愣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我在市里哪有什么家?”
姜琦琪真想给他一记耳光。她努力克制自己,问:“别墅区风光那么好,我们也可以去买一栋。”
“哪个别墅区?”
“沿江风光带旁边啊!”
“你是说,我今天去了别墅区?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家,我去坐坐,谈点事。”姜琦琪的冷静,让周斯贤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其实你也认识,汪华建。”
“你们谈事要谈到半夜三更吗?”
“晚上一起喝了点酒,后来又打了几圈麻将。”
姜琦琪没想到,周斯贤准备了这一套说辞。她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他家住几栋?哪天带我也去见识见识。”
姜琦琪这句话,让周斯贤的心都提起来了,汪华建根本不住在那里。她肯定是跟踪过自己,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周斯贤表现出不耐烦:“姜琦琪,你有完没完?我们没有什么不可以谈,但不是现在谈。”
姜琦琪“砰”地一声,将卧室门关了。周斯贤发了一会呆,去书房对付了两个小时。天刚亮,姜琦琪就将《离婚协议拍到桌子上:“周斯贤,我不耽搁你追求自己的幸福,离婚吧!”
周斯贤没想到姜琦琪来这一手。她有时候真的让人不可思议:“离婚吗?离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说说看!”
“我就是受不了。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背叛这个家?”姜琦琪不再克制,质问道。
“没有,没有,没有!”
“你说十遍也遮掩不了你背叛家庭的事实!”
“离婚了,这个家就散了,孩子怎么办?”
“孩子跟我。他跟着一个后妈,还不晓得会遭到什么样的罪!我的孩子,我自己带。”姜琦琪一门心思离婚,已经不管不顾其他的事情了。
“离婚,你和我都会进监狱。你不知道吗!你以为,这个家,是那么平静的?”
周斯贤的话,声音不高,但在姜琦琪心里形成了强大的震慑。她是药剂科主任,这些年,她也没少拿汪华建的好处,周斯贤拿的钱,都交给她了。周斯贤这一手撒手锏,立刻镇住姜琦琪。
“你如果执意要离婚,我同意。大不了一起进去。如果不闹离婚,家还是这个家,你不要管我,我不管你。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周斯贤合盘托出自己心中的想法。这是迫于无奈做出的选择。
姜琦琪不闹了。她在掂量,是感情重要,还是自由重要。人和人在一起,有很多种形式,也有很多种可能。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之前,她以为,他跟自己一条心,才会将钱全部给自己。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他将钱给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将她拉下水,遏制她,为他的丑事找一块遮羞布。
姜琦琪低头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含着泪说:“如果你不跟她公开同居,我可以忍。”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她同居?是你自己这么无聊,非要逼我!如果你不再逼我,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行不行?”
姜琦琪答应了。她都为自己感到恶心。生活,已经在她面前撕下了遮羞布,露出了真实的狰狞面目。她心目中的爱情,不是这样的。她眼里从来都容不得沙子。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人上了一条套索,随时可以勒紧她、勒死她。
姜琦琪点头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心里在流血。人如果没有这么重的欲望,是不是可以活得很轻松、很超脱、很快乐?日子,是一把摧枯拉朽的刀,也是一条让人痛苦不堪的路。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但生活一直继续,从来没有停下脚步。
早上,他们依然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一切如常。春光满面的样子,笑意吟吟跟同事打招呼,接受别人的羡慕眼光。伪装的日子,从今天开始。姜琦琪脸上笑着,心里哭着。可是,她必须笑,必须伪装出恩爱。
这一天,姜琦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时而回忆刚恋爱时的美好。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有甜丝丝的味道。青春岁月,适合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原来,自己也是喜欢写诗的。那些美好的句子,曾经释放了无数的思念,炽热的情感,青春的爱恋。是的,那些美好的岁月,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天是蓝的,风是柔的,爱是牵肠挂肚的。医院靠山而建,山上留下过许多青春的脚步,青春的欢笑。他们在樱花树下驻足,希望能在这里留下更多的美好。他们在清晨的鸟鸣中抬头,希望小鸟能带去更多的思念。岁月不是无情物,落红也不是无情物,他们希望这个世界上,能够相依相伴,携手永远。
她时而回忆结婚时的艰难。两个人,挤在筒子楼尽头的一间小屋子里。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电炉子,只有拿起原始的蒲扇扇风,用炭火炉取暖、做饭。做饭的时候,将炭火炉放到走廊上,油烟灌满走廊,他们只能打开窗户,在飕飕寒风中炒菜、做饭。
他们都不会做饭,有时候做出来的饭都烧成黑锅吧了,菜炒得很咸,盐放多了,他们也吃得津津有味。
那个时候,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理想,人生刚刚开始,爱情甜甜蜜蜜,温暖恰到好处。他们都不怕被岁月糊弄。他们有刚刚启动的人生,有动力十足的劲头。
她时而想起小孩刚刚出生的时候,没人带小孩,初为人母、初为人父,一边要上班,一边要带小孩,产假过后,她就常常将孩子偷偷带到科室去,她找了科主任,那是一个很慈祥的人,见她没有人帮衬,特意将她调到药品仓库上班,那里清闲,她可以将小孩放到仓库里玩,小孩也听话,除了吃奶、尿尿,其余的时间都很安静。她可以放心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