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贤和姜琦琪判决后,周金鹏思念深重。可是,他们夫妻并没有在一个监狱服刑,相隔两百多公里。
周金鹏害怕再不见到斯贤,就会想不起他的模样,或者说,自己年纪大了,害怕有朝一日发生意外,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斯贤了。次在医院陪周记恩住院,身体就发出过一次警告了。
“斯贤啊,你这是何苦!”周斯贤已经成为父亲一块的心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常常在心里跟儿子对话,“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改造!”
周金鹏痛彻心扉,常常泪流满面。斯贤本质并不坏,是他没有抵制住外界的诱惑。这个世界,诱惑五花八门,很多人没有抵抗力,声色犬马,沉沦为**的奴隶。
周金鹏再也忍不住对周斯贤的思念,晚饭的时候,他说:“斯绵,我想明天去看看斯贤,你有时间的话,陪我去一趟吧。”
一家人正在吃饭,周金鹏的话犹如沉闷的炸雷,在餐桌炸响。周斯绵愣了一下,说:“爸,我明天要主持一个重要的会议,咱们改天去,好吗?”
周金鹏幽幽地说:“这样啊,那我带记恩去吧。”
“爸,改天我们一起去,”周斯绵担心父亲的身体,说,“要坐很久的车,我怕您坐大巴车,身体吃不消。”
“我带记恩坐大巴车去吧,我不能影响你的工作。”
“我不去,”周记恩说,“我不想去。”
没有一个父亲不思念儿子,却不是每一个儿子都会思念父亲。周金鹏惊讶地看着周记恩,问:“为什么不去?”
周记恩恨恨地说:“我恨他们!”
周记恩的话,让周金鹏剜心:“记恩,他们虽然有错,但已经接受了惩罚,你却不能这么恨他们。记住,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周金鹏的脸拉得老长,周记恩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我不去。你们就知道逼我!”
周记恩扔下筷子,冲进卧室。周斯绵赶紧跟去,“砰”地一声,周记恩将门关了,他差点撞到门。
一家人都没有心情吃饭了,周记诚也起身,进房写作业去了。
周金鹏、周斯绵和张娟娟三个人,默默坐着。周斯绵想不起用什么话来安慰父亲。在亲情面前,所有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父亲痛不欲生,周斯绵看着难受。他说:“爸,我明天开车送您去吧。”
周金鹏问:“你明天要开会,怎么办?”
周斯绵给侯江涛去了电话,请他明天主持会议,又告诉办公室主任,做了相应的调整,这才腾出时间了。
周金鹏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娟娟,你明天管好两个小孩。记恩现在不去就不勉强了,等他想通了再去。”
张娟娟点点头,默默收拾碗筷,心里却很不情愿。她明天夜班,要接送孩子,还要做家务,照顾两个小朋友,想想头皮都发麻。
周斯绵看出了妻子的心思,说:“娟娟,家里出了这种事,大家心里都难受,希望你能理解,多多担待。”
张娟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理解父亲的心情,也理解你的难处。可是,我担心时间长了,自己会忍不住。”
两口子说话,周金鹏不好插嘴,只好起身去开电视。可是,他心思全没在电视,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周斯贤。有时候,让电视开着,也是一种排遣。
周斯绵知道妻子指的是换岗位的事。他不好开口让医院党委会研究自己妻子换岗,名不正言不顺,自己一旦开了这个头,会形成很坏的连锁反应。市里有几个人的亲戚要求换岗,他和侯江涛顶了几年,也没给办。
坚持原则,不踩底线,不碰红线,这是一个领导的基本素质。现在,头要求严,自己身为一院之长,不但要管业务、管行政,还要按照一岗双责的要求,抓好联点党支部的基层党建和党风廉政建设。自身不严,何以服人?
周斯绵说:“娟娟啊,换岗这件事时机还不成熟,我不能带这个头。一旦破例,我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你总不希望看到我犯错误吧?”
张娟娟最近总想换岗,想自己的工作能轻松一点,能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庭,但她承认,也有虚荣心在作怪。
张娟娟想想周斯绵的话,觉得也有道理,明知做不到而为之,就是不识时务。为了表明自己识时务,她说:“我也知道你为难。可是,家庭现状摆在这里,老的老,小的小,你又忙得脚不沾地,你自己说,这个家怎么办?”
张娟娟的话在理,自己又不能办,这种纠结,恐怕要长时间占据家庭主要矛盾。家庭不和睦,势必影响工作。周斯绵的心里,像有鞭子在抽打。
“找白洛花啊,即使不能脱离临床,在护理队伍内部调剂一下也可以啊,比如到整形美容科、皮肤科,这些不用晚夜班的地方,”张娟娟说,“这总不违反原则,没有踩红线,也没有碰高压线吧?”
被逼到这个份,自己再不办,好像不近人情了。他好像已经被张娟娟逼到了悬崖边,口头答应着,心里还是反感。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是必然的。张娟娟的目标,肯定是要脱离临床的。
周金鹏坐在客厅里,时而想周斯贤,时而看周斯绵父亲拌嘴,心里烦得很,但又不能指责谁,干脆关了电视,洗洗睡了。
周斯贤趁机钻进书房,耳根终于清静了。他打开电脑,发现导师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大意是:劝周斯绵不要放弃自己的专业,最好能辞职,回到瑞典,到他的研究团队中去。
导师言辞恳切地说,周斯绵不是当院长的料,是一个好医生。希望他能慎重考虑。像他这样的人才,只要进入他的团队,在瑞典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周斯绵的心,再次被导师撩拨。他刚当院长的时候,导师就劝过他。他自己雄心勃勃,相信能干好。
可是,经过几年的历练,他发现自己还是不太成熟,说白了,就是还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在人情社会当领导,要学会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处理复杂的问题。刚任的时候,他凭着一腔热血,做过几件为职工提气的事,却得罪了不少人。想到这里,他就很窝火。
周斯绵却不能投奔导师。在市人民医院,有他的事业。如果能将一家三甲医院打造成人民群众的健康福地,造福一方人,岂不是比当一个医生更有意义?倒不是他想当官,他不是官迷,也不认为自己这个院子是个什么官,他只是想多为医院做点事。
想清楚这些问题,周斯绵给导师回了一封长信,详细阐明自己的观点,并希望导师能回心转意,能带领团队定时来市人民医院坐诊,不要被一些所谓的误会影响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