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时,我忙完手头的事务,端着一盏刚泡好的龙井新茶来到屠苏的房间,此时他的房里仍然亮着灯,门虚掩着。
我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发现屠苏伏在桌子上已然睡了过去,眉头还是紧皱着。我不忍打扰他,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刚把茶盏放下就看见屠苏的眼皮动了动,狭长的双眼徐徐睁开,有些愠怒地看着我。
“半夜不睡,跑我这干什么?”
“我,我见你这些天太累了,就泡了些茶给你。”
我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不敢去看屠苏,生怕他又生气责罚我。屠苏呵出一口气,道:“有心了,回去休息吧。”
“师傅,我……”
我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屠苏转过头,忽然伸手将我的手握住,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再度沉了下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手上都烫起泡了。”
我急忙抽回手,摆手道:“没事的,又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把手伸出来。”
屠苏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我不情愿地伸出手,见屠苏从桌边的药罐里捏了些草药细心敷在我手上,心里的愧疚又加重了几分。
“若是来道歉的,就不必了。”屠苏替我上完药,却并没有将我的手松开,而是紧紧握着,“我生气,并非是你和春桃议论我,而是你行事太过莽撞,若非真正的太子没有站出来,若是我并未发现你在天牢,你的命能留得住吗?”
“我,我那次是担心你。”
我下意识替自己争辩道,随即发现自己的争辩是那么无力,那一次若不是我突然间冲出来,也不会害得我们的身份当场暴露,差点带着所有人跟着我殉葬。
屠苏叹了口气,淡淡道:“你的性子单纯,但将来总有一天你必须自己面对那些复杂的情况,你务必谨慎小心才是。”
“知道了……”
我垂下头道,不经意间对上了屠苏的眼眸,那双眼里竟然少有地流露出温柔的神色,这份温柔……估计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吧。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屠苏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诧异地看着我,我连忙抽回手,脸蹭得红了:“不,没什么,我……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走出房间,倚靠在房门上,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脸也是滚烫的,若不是自己的指尖还残留着屠苏掌心的温度,我真的会以为那一瞬的温柔是一场幻梦。
我许久才平复下心绪,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觉,但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这一晚我毫无睡意,无奈之下只好瞪大眼睛看天花板,无数思绪顷刻间涌了上来,充满了我的脑海。
那次在天牢中出现的异状是怎么回事?天牢里关的犯人又是谁?为什么他们永远都出不去?
我想了许久却没有一丝头绪,太阳穴兀自酸疼起来,我揉揉太阳穴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切在第二天就有了答案。
第二天天刚亮,就听见医馆外面一阵吵闹,我坐起身透过窗户看去,顿时如坠冰窖。
窗户外面就是屠苏的药圃,只见药圃里冒着紫色的雾气,所有草药都病怏怏地耷拉在地上,我顿时意识到出事了,连忙随意披了件衣服冲到外面,就发现屠苏正在抢救病人,周围围了一大圈人,纷纷议论着什么。
“屠苏,出什么事了?”
我担心地问,屠苏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继续给少年施针,我顺着屠苏的目光一看便吃了一惊,脸刷得白了。
只见一个黑发少年躺在外间的床上,身上布满紫斑,整个人痛苦地不停地抽搐,和我当时在地牢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去我房里拿三钱无根草,不要多也不要少。”
屠苏转头对我低声吩咐道,我连忙跑到屠苏的房间,在摆满药罐子的架子上仔细搜寻了一番,终于在架子的最里面找到了放无根草的罐子,仔细称了三钱给屠苏包好送了过去。
待屠苏忙完,人也散得差不多了我凑上前疑惑地问:“那个少年出什么事了?药圃里的草药怎么都被毁了?”
屠苏面色凝重地看着依旧还在昏迷的少年,道:“是食魇化,像我们这种由某道菜品化灵而成的人就叫做食魂,而那些逐渐失传直到被人遗忘以至于滋生了怨气的食魂,就叫做食魇。”
“那么,天牢里关的也都是这种……食魇?”
我问,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慌,如果天牢里关的是食魇,而这个少年又出现在了这里,那么皇宫里肯定出事了,俞生他们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