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小南，我第一次见你就在想，会不会是你……”莫北坐在床边，紧紧的握着弟弟的手。

纪淮南不说话，直直的看着那张脸，眼中有怨有恨，有想有念。

“小南，你这是怎么了？一年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缠绵病榻？小南，你说话啊，跟大哥说说话，好不好？”

房中静的沉寂，除了莫北的声音，没人再说一个字。打扮成宫女的上官九此刻心里佩服起纪淮南的演技来，这人是怎么做到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

回想那一天夜里，纪淮南说他想到一个脱身之法，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带着她一起走，她想了想，在这宫中伴君如伴虎，若是哪一天武皇不高兴了，也给自己下一毒，有没有那么幸运死里逃生还是两说。

“师父，我答应你，如果你的计划真能成功的话，我随你一起走！”

思绪回归，只见莫北得不到弟弟的回答，转头问向身边的太医：“太医，我弟弟到底怎么了？他得的什么病？”

太医有些紧张的左右看看同僚，硬是挤出一个笑脸，回答他：“纪大人脉搏跳动有力，舌苔红润，身体并无恙。”

“无恙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医刚想开口解释，武皇上前一个眼神吓的他不敢直言。

“来人，把这几个庸医都给朕砍了！”

“等等！”纪淮南突然出声，音色响亮，毫无半点病榻之像。

武皇惊愕，莫北惊喜，其余人都毫不意外，只见纪淮南缓缓起身，稳如松柏的站在床边脚踏上，长发散乱、脸色苍白，却气势全开，声如洪钟：“圣上，太医所言非虚，微臣的确无恙。”

莫北看着自己的弟弟，憋了一肚子话要说，便让武皇吩咐太医先出去。这时，屋子里就剩他们三人，围坐在精致的圆桌上。

莫北：“小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纪淮南：“大哥，我是中了毒，被人所害。”

莫北一听，噌的一下站起来，全然忘了佛家人的淡定从容。武皇原本还在祈祷纪淮南不知道中毒一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忽而紧张起来，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掌心划出了红痕。

莫北：“究竟是何人要害你？小南，你且告诉我！”

纪淮南给他倒了杯茶，安抚的语气回道：“害我的人……我还不知是谁，倒是大哥，也该说说这些年的去向了吧。”

莫北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的巨细无遗，其实也没有很长，三十多年的时光，短短几句就能概述。无家可归之后，他在亲友家里借住了两月，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就想着离开这座城，毕竟认识他的人太多了，一旦被人举报他还活着，那么帮他脱身的将军也要受连累。

但他放不下少时的武皇，便乔装打扮，每日守在武府门口卖柴卖菜，直到女孩儿进宫，他才离开，隐居在百里外的山中。

后来遇到一个云游的和尚，一朝顿悟，入了佛门，接下来就是长达三十年的修行之路。

直到前两年，他的师父要他去做一场超度亡魂的法事，走到师父说的地方，才知道都是无主孤魂，也就留了下来，日日念经超度，那里正是上官九修建的白马寺。

“小南，家中大火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烧的那么猛烈，连父母的尸骨都化为灰烬？”莫北问。

纪淮南也在脑中隐约记起了少时是如何被上官家收养的：“我只记得，那天我去玩伴家里嬉闹，跌进了他家的水缸，衣服湿透，便换了他的衣服回家，怕母亲责骂，我想从后门进去，却在门口看到两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朝着院中的地上撒油，紧接着就放了火。

我没敢进去，也不知道找谁帮忙，只好一个人没有方向的乱跑，后来筋疲力尽，晕倒在上官府的门口，被上官家的家母所救。上官大人听到我说是故意有人放火，派人查无头绪，便将我留了下来，教我识文练武。为了我的安全，改了现在的名字。”

莫北听闻感叹世事弄人，对上官家的大恩大德铭记于心。

武皇坐在一边，担心药方之事败露，神色无比紧张。她本想着让纪淮南死的神不知鬼不觉，还特意找人模仿了他的笔迹留下遗书，用舍身济世的口吻，将自己的尸体有用之处赠予需要之人，这样莫北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人皮，可万万没想到，纪淮南竟然是莫北的亲弟弟，还早就发现了中毒一事，若是换做旁人，她只需随意找个太医承担失察之名，便可后顾无忧，但现在却不能这样了事，不能在心上人心中留下任何疑点。

武皇还未想到毫无破绽的应对办法，纪淮南开口了。

“圣上、大哥，经此一事，这宫中怕是有人容不下我，我想离开皇宫，过普通人的日子，还请你们成全！”说着跪在地上，向两人抱拳请求。

莫北心疼的扶起弟弟，看向端坐的武皇，眼神中也是盼望她同意的期望。

武皇心下狂喜，看来纪淮南并未怀疑到自己身上，遂赶紧点头示意：“淮南既是莫北的胞弟，朕定当允其所求，成其所愿！”

“多谢圣上体恤，多谢大哥成全”纪淮南磕头谢恩，紧跟着说了句“圣上，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淮南快起来，你还想要些什么，尽说便是，朕一定会遂你心意。”

“上官家对臣有救命之恩，恩重如山，如今只剩上官大人一支血脉，宫中人心险恶，为了报答上官家的恩情，恳请圣上准许微臣带着上官大人一同离宫。”

纪淮南仍旧跪着，似有武皇不答应便长跪不起的决心，见女人锁着眉头不出声，想要莫北替他添一把劲儿：“大哥，你阅历众多，定然知晓宫中阴暗之事多如鼠蚁，我这次中毒便是最好的例子，上官家仅剩这一女，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求大哥替我劝劝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