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永安宫传出“皇后遇刺身亡”的消息，皇上连早朝都弃之不顾，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推开大门，院中跪着隶属于永安宫的宫女太监，秦英则跪在独孤九的房门口，用手帕捂着脸哭泣。

“哭什么哭，皇后呢？朕要见她，叫她出来！”杨荐不敢相信，甚至都不敢走到房门口，离着几步远的距离朝秦英大喊。

“皇上，娘娘她……她昨晚被刺客刺中腹部，已经薨了……呜呜呜……”

“休要胡言，九娘与朕夫妻数十载，她的警觉心比一般人强上百倍，怎么可能你们都没事，她却被刺客伤了！”

“是真的，皇上，您进去看看吧，兴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秦英的眼泪落在地上，晕染出黄豆一般大小的水渍，杨荐踩着走过，明显可以看出颤抖的双腿。

天人相隔，是他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即便曾经的独孤皇后百般善妒，他也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离开。

床上的鼓起很平稳，就像是躺了个假人一般毫无起伏，男人觉得视线被什么干扰，眼中景象模糊，抬手揉了揉才发现是眼泪。

独孤九穿着乳白的亵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腹部上殷红的血迹已经干涸，像是开在雪地里的彼岸花，花开使然，带走了这个鲜活的女人。

杨荐擦掉眼泪慢慢走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指尖触碰之际，身后跟进来的秦英突然开口：“皇上，娘娘临走前有遗言，说不想与您再有半点牵扯，您……还是别了吧。”

男人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看秦英又看看床上的女人，伸出去的指尖终是颤抖着收了回来：“她真的这么说？”

秦英松了一口气，继续换上哭腔：“奴婢不敢欺瞒皇上，除此之外，娘娘还说希望皇上同意她的尸身放置在永安宫里，不要入土为安，她怕地下的虫子咬，会痛。”

听闻此言，杨荐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瘫坐在脚踏上，嘴里呢喃“九娘，你是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吗？朕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从日出到日落，脚踏上的男人滴水未进，终于体力不支在过渡悲伤中昏厥。

昏迷中，他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初遇独孤九的日子，画面不停轮换，几乎把这十多年的景象都重演了一遍，从青葱岁月到雅人深致，每一个画面里都有他的九娘……

徐徐睁开眼睛，已经是日上三竿，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寝殿，冷清得如同寒冬腊月。

“来人！”

“皇上，老奴在！”

“传令下去，全力稽查刺杀皇后之人，无论如何朕都要知道是谁害了九娘！”

“是，老奴即刻去传令。”

皇上动用所有的力量追查刺客，因而皇后遇刺的消息也举国皆知，他不愿承认斯人已逝，也就没有把“皇后身亡”的消息传出去，只说刺客伤了皇后，提供线索者重赏。

宫里所有的颜色都换成了白色，整个永安宫都铺满了菊花，宫人们神情肃穆，没有人敢露出笑容，唯独一人例外——贞妃。

尉迟贞儿假借祭奠的名义向皇上请求进入永安宫，可被一句“她不愿意见你的”打了回来，遂买通皇后宫里除草的小太监探寻真假。

小太监汇报，永安宫一片死寂，皇后的尸身放在厅堂中央，为延迟腐烂，周身摆满了冰块，秦英日夜守灵续点香火，其他宫人早晚诵经为皇后超度。

尘埃落定，真正的尘埃落定，尉迟贞儿心中的郁结豁然开朗，接下来就只剩一个人需要对付了……

*

皇后“仙逝”第五天，皇宫门口出现两个人，衣着打扮俭朴到极致的两个人——大将军元戎、副将肖川。

守城士兵是别处调来的新人，并不认识大将军，将他们拦在宫门口，肖川与其起了争执，引来士兵的头领，这才有人认出元戎的身份。

“元将军，您怎么……”

“刘统领，在下有一事相求，烦请您助我一次！”说着便单膝跪了下来，求人的诚意满满。

“快起来大将军，我只是区区一个侍卫统领，怎可受大将军的跪拜，您快起来，有事吩咐我便是！”

“多谢，烦请您向皇上通报一声，就说我在宫门外候见，有要事相禀！”

“好好好，我马上去马上去。”

没有皇上的允许，即使他是大将军也不能随意出入宫廷，况且这了无音讯的大半年，恐怕所有人都会认为他已经战死沙场了。

等了没多一会儿，刘统领匆忙跑出来请他入宫，元戎上前两步谢过，又转头对身后的肖川叮嘱：“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进去，如果天黑前我还没有出来，你就立刻回盘龙山，不要再来京都。”

“可是大哥，我担心你出事……”

元戎嘴角略过一抹自嘲，淡淡说道：“她都已经出事了，我出不出事又有什么分别。”

肖川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只得把劝诫的话咽回肚子里，重重地点着头。

山上的消息没城里那么灵通，等他们得到皇后出事的消息时，已经是皇榜张贴的第二天傍晚了，元戎没等人说完就跑出去骑了匹马下山，肖川紧赶慢赶才算是半路上追到他。

彻夜赶路，马不停蹄，就像即将面对的是心爱之人的温柔乡，不是权谋深重的龙潭虎穴。

宫中皇帝寝殿……

“草民元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元戎见到杨荐的时候，不再是武将该有的单膝行礼，而是像普通百姓一样双膝跪地，磕头请安，他的称呼也不再是“微臣”，而是变成了“草民”。

“起来吧，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陌生……”杨荐语气沉重，仿佛是垂垂老矣的人，口吻皆是对过去的怀念。

“谢皇上，草民此次前来是要用此物，与皇上做一交换！”元戎从怀里掏出一块墨玉制成的虎符，放在手心处，展示给对面的人看。

这虎符，杨荐的身上也有一块，与元戎手里的那枚是成对，两者合并起来就是一副完整的虎型图腾，拥有号令全军的威力。

不止如此，这个虎符还可以召集独孤家世代安插在各个家族、各个小国的情报人员，据说，还有一支数万人的精兵强将隐藏在民间，随时听候虎符调遣。

简单来说，拥有这两块虎符，就拥有了掌控天下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