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提前约定好的计划，秦英推着独孤九七拐八绕停在一处深巷内等候，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元戎和肖川也到了这里，板车由男人们接手，走出深巷向城门驶去。

快到城门的时候，元戎停下来，抱拳向周围一圈行礼，口中字字掷地有声：“各位密探，在下先行谢过，出城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烦请各位向主子如实禀报，元谋人告辞了。”

谨防有人跟踪，出城后很长一段路元戎都保持着高度警觉，独孤九被路况颠簸震得后背生疼，几次都想起来换个姿势，最后还是元戎看出了她的窘迫，把板车停在一处山间，要秦英跟她换了衣服，代替她躺在车上装尸体。

路程从晌午走到深夜，停留在一处山洞里休息，独孤九这才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肖川急忙回答：“皇后娘娘，咱们去盘龙山，那是大哥的地盘，一定能确保您的安全。”

“嗐，别叫我皇后娘娘了，独孤九这个名字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这样吧，以后你就叫我九娘吧。”

“这……”肖川不敢随意称呼，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元戎。

元戎的冰山脸再一次融化，语气宠溺满满：“嗯，九娘是她的本名。”

男人眼底有光，照在满是黑痣的脸上，竟也惹得女人娇羞无比。

第二天，四人再一次启程赶路，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盘龙山，山脚下的小城是肖川的老家，元戎要他去买些女儿家的用品，一个人带着独孤九和秦英先上山回寨子。

所谓寨子，就是盖在山顶的一处道观外形的房子，远看上去是清贫失修的道观，走进里面却别有洞天。

一个个面容严肃的肌肉男在院子里练功，角落晒着许多不知名的药材，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刺绣针织，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啊？”独孤九疑声问出。

元戎轻笑不作回答，对院子里的人扬声喊道：“大家都过来！”

人群站停之后，继续说道：“各位兄弟，这半年大家聚集在此认我为大，元某不胜感激，今日，盘龙寨真正的主人回来了，我自当归还寨主之位，各位请看，这位就是我们今后的寨主——九娘！”

独孤九惊愕，这种事情怎么着也得提前说一声吧，忽然就在这么多人面前宣布，岂止是措手不及，简直是赶鸭子上架！

“元戎，你这是干吗啊？”女人小声问向身边的男人。

“日后解释给你听。”

“……”

盘龙寨里的人对元戎是一万个尊敬，对他的话也从不怀疑，即便是认一个满脸黑痣的瘦弱女子为老大，也没人提出任何异议，反倒集体点头，挨着个儿的自报姓名。

林林总总，算上女人老者，这寨子里足足有上百人，独孤九从第二十个名字开始就已经记不住了，心里默默把剩下的人编号，按照数字排列下去。

这一夜，盘龙寨热闹非凡，推杯换盏，载歌载舞，就连常年面无表情的元戎也时不时地露出微笑，对敬上来的酒来者不拒。

独孤九洗去脸上的胭脂黑点之后也加入进来，不得不说，这寨子里的风气真是好，人人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豪迈喝酒，一点没有扯大话、吹牛皮、不规矩的动作。

还有一点不同的发现，秦英竟然跟寨子里的人都很熟，坐在偏角落的位置，还是有不少人过去敬酒唠家常。

女人朝元戎身侧靠了靠，小声问出：“秦英怎么跟他们那么熟啊？”

“她是我的人，之前安排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元戎似笑非笑，故意把身子挨得更近，对着女人的耳朵轻语：“这里的每个女人都做过你的婢女，直到你成为皇后，才换了秦英入宫保护。”

独孤九瞬间了然，紧跟着又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你是说，她们都认得我？”

男人实在憋不住笑，大手抚上她的发顶：“九儿，倘若没人认出你，傍晚时的认主怎么会让大家心悦诚服呢，他们早就知道你是谁了，我那一番介绍也是告诉他们你现在的身份不便暴露，明白了吗？小笨蛋……”

许是喝了些酒醉意微醺，许是压抑了多年的感情得以释放，元戎又唤起了少时的称呼，唤他的九儿“小笨蛋”。

独孤九没有原主的记忆，对眼前的这群人和元戎的称呼无感，只想着若是在这里度过余生也不错，不管是她还是真正的独孤九，平安顺遂的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

时光如梭，转眼前已经是入秋的季节，她来到盘龙山也两个多月了，恰逢八月十五，寨子里的人大都回去与家人团聚，只剩下几个无依无靠的老者和孤儿留守。

女人们做了丰盛的饭菜庆祝过节，一桌人开怀畅饮边喝酒边赏月，不知是谁吟了两句诗引起大家此起彼伏的吟诗潮。

独孤九肚子里的墨水不多，接了几句就感到词穷，到后来完全听不懂那些看似押韵的诗句，便找了个理由躲去后山，一个人赏月贪清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凉风吹过来，冷得她不禁寒颤，忽然从上而下一件外衫，稳稳地落在肩上，靛蓝色，元戎的颜色。

“你怎么过来了？”女人扬起脑袋问他。

“早就来了，树后面躲着呢。”男人同坐下来，把她身上的外衫紧了紧，想顺势拥上去，指尖停顿片刻，又落了下来。

“早来了干吗不现身啊？”

“……怕你嫌烦。”

静谧的秋夜，心思萌动的男女，他们都经历过风浪，相处起来也就更显得默契，与之一笑，世间皆暖。

元戎的深情是守卫，数年来用自己的一切守卫心爱之人，这是世间女子都盼望的情深似海，遇一人，误终身，但求相遇，不求相守。

借着这个机会，独孤九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

“元戎，你能跟我说点以前的事吗？就是我不记得的那些。”

“想听？那些事并不怎么开心……”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记得了，就当听故事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