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摇尧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清楚的说道：“孙女不敢欺瞒您，将军府世子讨伐西羌，凯旋而归，却身中剧毒，恰巧让孙女发现。如今小将军命不久已，尧尧知此事荒诞，但斗胆恳求祖母，能用续命丹保他一命。”

说完后，南摇尧俯下身去，冲着云老夫人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云老夫人听完南摇尧的一席话，只觉得天翻地转般。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孙女来寻她，来求她，为的是这样一般事。气急败坏的将手边的茶盏猛地拂于地上，在南摇尧的膝边碎成瓷片。

“你怎么能说得出如此大不逆的话来，他的生死与你有何干系，将军府与你又有何干系！你立即回房去，我不想见你，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云老夫人这是第一次冲着南摇尧发这么大的火气，脸涨得有些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眼失望的看着南摇尧。

南摇尧没有起身来，依旧保持着额头挨地的跪拜姿势，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不卑不亢的说道：“祖母，孙女知道让您为难了。只是您不妨想想，千将军名声太盛，圣上定是不会再交付兵权于他，若将军府世子也中毒身亡，只怕到这一代，千家就没落了。”

南摇尧咬咬牙，继续说：“天家人无情，若真到了那种地步，您觉得圣上会留我们一府独大吗。到时候这续命丹留着，只怕也是梁园虽好非吾乡了。倒不如此时发挥它的作用。”

云老夫人，听了南摇尧的话，冷笑一声：“好一个梁园虽好非吾乡，好一个天家人无情啊。南摇尧，你可真是祖母的好孙女儿啊。是我看轻了你。”

南摇尧对着祖母的指责一声不吭。云老夫人见她不说话，继续着怒发冲冠道：“我当然知道天家人无情！我比你清楚地很，不用你来教我。”

云老夫人情绪突然之间异常激动，一气之下竟掀翻了桌案。沉默了许久，云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南摇尧，脸上写满的失望，声音难掩颤抖。

“南摇尧，你太不了解你的祖母了。我乃将门出身，吃过的苦怕是数上一整夜也数不尽。家道中落又如何，荣华富贵尽失又如何。若是真能抛弃一切，逍遥的活着，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但是我在意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地位尊卑。我在意的，是你们能够平安啊。“

南摇尧听了云老夫人的话，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太着急，可她实在是等不得了，等不得的竟在无形之中，伤害了自己的亲人。

这个视她入宝的老人，了解她的喜好，包容她的一切。但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祖母，她的心愿，她的人生，她的过往，自己知道的，太少了。

“原来，竟是我不懂您。孙女，让您伤心了。”南摇尧有些木讷，怔怔的说。

云老夫人看着南摇尧这个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南摇尧，缓缓地开口：“祖母问你，你为何非要救那小将军。”

南摇尧眼神有些发呆，慢慢的说：”这样精彩的人，本该有更精彩的人生。若是这样烟消云散了。“南摇尧有些不敢想象，：“大抵是，我也会觉得惋惜吧……”

云老夫人盯着南摇尧，一双看淡世俗却不减犀利的眼里蕴含着复杂的情绪，她这个孙女，同她，果真是太像了。

“你若执意，我不瞒你。续命丹被我置于奉机台上。你若是有能耐，我不拦你去取，但我也不会主动给你。这是我最大的退步，你好自为之吧。”

南摇尧眼中难掩喜色，她以为今日定要是无功而返，自己去寻了。没想到祖母能将续命丹的所在告诉她，这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南摇尧又冲着云老夫人深深的一磕。

“孙女多谢祖母告知，孙女今日不孝已成定数，只得明日尽所能偿还过错。祖母莫要为孙女气坏了身子，孙女先行告退了。”刻不容缓的，南摇尧立即就告退了。

云老夫人呆呆的看着南摇尧匆忙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出声轻语道：“尧尧，祖母真的是希望你能知难而退，莫要步了我的后尘。”

云老夫人有些倦了，朝着门外唤了声：“秋月。”

被唤那人是从小就跟在云老夫人身边的侍女，方才云老夫人与小姐在屋里说话时，她就在门外等着侍候，屋里传来不小的声响，她在门外着急的直转，如今一进屋，就看到满地的狼藉，云老夫人也倚在软榻上，疲倦的闭着眼睛。

秋月一惊，立即去收拾，又担忧的对着云老夫人说：“小姐，小小姐年级还小，你莫要与亲孙女儿生气，不值当的啊。”秋月自小服侍云老夫人，对她的称呼也同云老夫人少女时一样。

“秋月，你跟在我身边的时间最长。你觉得尧尧的性子与我几分相似。”云老夫人慢慢的对着秋月开口。

秋月的思绪好像也一下子被拉回了几十年前一般，柔和的看着云老夫人：“奴婢说句心里话，小小姐虽然娇气，但骨子里的韧劲儿只怕是男子也比不上的。奴婢每次看着小小姐，就好像看见了小姐年少的时候，也是这般的烂漫精彩。小小姐同您，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秋月都能瞧的出来，她又何尝没有体会呢。罢了，南摇尧的倔强，怕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秋月，你去告诉夫人，尧尧这几日都住在我这儿，吃住也都同我一起。我要指点她剑法，她见不到尧尧，不用担心。”

继续说：”秋月，你下去吧，这些让下人来收拾就行了。我有些累了。“刚一说完，云老夫人竟就睡过去了。

秋月点着脚尖，走到床榻边上，悄悄的取了毯子。轻轻的盖在云老夫人的身上。看着云老夫人熟睡的容颜，陪着她走过得这一路，回忆一点点的涌入了秋月的脑海中。

秋月叹了口气，眼见有些动容的自言自语道：”小姐，您这一辈子，过得也太过艰难。幸而又遇良人，如今终得子孙满堂，奴婢是真心替您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