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迟从休沐,正陪着正叶用早膳。迟家的食不言的规矩从来都是严格的遵守。膳毕净了手后,迟从没有紧忙离开。他询问着自己的妻子:“茹儿也年纪不轻了,是时候着手安排她的婚事了。来说亲的人不少,吾妻可有心仪之选?”
“茹儿成亲是大事,关乎到我们整个迟府的荣耀。我一妇道人家,是断不敢轻易作主的,还是得请老爷多留心些。茹儿较同龄人更成熟稳重些,我也不曾见她对何家的儿郎上心些。“正叶柔声地回答着迟从。
迟从做深思熟虑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同她商议:“茹儿是我最得意的女儿,出身也摆在那,心气定是要高些。依我看寻常人家也配不上他,照目前来看,把她送到前头儿去是对她最好的打算,照茹儿的才情与聪慧,定会应付的如鱼得水,在前头也能说上话。“
正叶愣了一瞬,老爷这是想将茹儿送进宫去。虽她舍不得女儿,但迟茹儿进宫去也能有更好地生活,老爷这么做也定有他的道理,她又有什么异议呢,于是很快就顺从的说道:“还是老爷想的周全,茹儿乘宠之后,对她自己和对咱们府上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茹儿礼仪姿态已经较为周道了,但皇宫不必京城,一墙之隔却天差地别,不可出了半分差错,你这几日就去寻最好的教习嬷嬷,对茹儿矫正规范。”迟从对着正叶叮嘱后就离开了。
迟茹儿还是从迟宁儿那儿得知自己今年要入宫选秀的,她仍记得迟茹儿那充满着讥讽的祝贺声:“长姐,你可真是好福气。爹就独独看中你,让你代表咱们府入宫选秀,这可是几辈子的福气啊,让妹妹好生羡慕。”
当时迟茹儿疑惑的很,怎么她做秀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起初她还不信,可当她看见正叶带着教习嬷嬷回府的时候,她知道迟宁儿说的是真的了。嗡的一声,迟茹儿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空白,接着突如其来的心慌大股的涌入她的身体。
“长姐你这么优秀,以后若是圣眷正浓时,可千万别忘了妹妹啊。妹妹这辈子也就只能跟在长姐身后沾沾光了,听闻陛下英俊无比。”
说着,迟宁儿走进了些,微微翘起小指指,捻着薄扇,轻遮住自己半边脸颊,在迟茹儿耳边低语:“幸好啊,姐姐没有心上人。原来是因为天子,可不就是你的良人了吗。”
迟茹儿脸色突然一变,盯着迟茹儿一脸巧笑的脸,语气冷淡的很:“你从小跟在我的背后确实也沾了不少的光,这庶女做的也比别家的有名气的多,想必陛下也乐意瞧瞧你是怎样的个人儿,我若真有幸侍奉陛下,定是不会忘了你。宫里有自家姐妹也过得快乐些。”
迟茹儿没有继续同她废话,说完就朝着正叶的院门走去,她还是得确认一下。迟宁儿盯着迟茹儿的背影,有些做作的笑容马上被恨意代替:“装什么清高我看你还能风光几时,嫡女的位置你做了那么多年,也该轮到我了。”
迟茹儿刚踏进屋里就见到正叶与教习嬷嬷在交谈,教习嬷嬷见到迟茹儿,立即起身恭维到:“这位就是贵府的嫡小姐了吧,从您走这儿几步道我就能瞧出是练过的,我见过的别家小姐与您想必简直是天壤之别。茹儿姑娘一看就是富贵的料儿,定能脱颖而出的。”
迟茹儿冲着那教习嬷嬷有些牵强的笑笑:“嬷嬷这般夸我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能如你的眼也是我的福气了。不知嬷嬷可路过府中花池,此季节桃花盛开,明艳无比,景色之俏想必嬷嬷会喜欢的。”
那教习嬷嬷知道迟茹儿是有话要私下里同正叶说,也机灵的很:“姑娘一说,我好似还真不曾路过花池,倒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转上一转了。有劳姑娘陪着夫人聊聊闲,我先失陪了。”
教习嬷嬷离开后,迟茹儿扯过正叶的手坐在她的身旁,眼中闪烁着不甘:“您与父亲打算送我入宫,为何我现在才得知。母亲您就这么舍得我早些嫁人吗。”
正叶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看着她从一个小人儿一点点的长大成人,全部的感情都给了她,自是疼爱的很,迟茹儿嫁人她当然也有些不忍心,轻轻地责备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娘怎么舍得把你从身边赶走呢,你可是娘的小棉袄。”
正叶接着语重心长地说着:“只是茹儿,你年纪不小了,确实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娘知道这些年来,你心中也没有个心仪的人儿。与其这样拖着,不如就着你爹的安排进宫去,女子不像男子,经不住多少的岁月的,你的好时候不能这样白白的熬过去啊。”
迟茹儿看着这样的母亲,心中有着说不清的滋味儿,正叶疼她是真的,从小对她的衣食住行一丝不苟,也没有让自己做过一点儿粗活。可是她又贤惠的过头了,过分的依赖自己的丈夫,甚至渐渐的与外界的生活隔离开,一心一意做着一个正室夫人分内的事情。
长期的在府里圈着,正叶就像只被饲养的金丝雀一般,过分的温顺了些。她对自己关心的太多,又太少了。连迟宁儿都能察觉一丝她对千玖的心思,她的母亲好像一无所知。永远被隔在衣食住行的框子里。
迟茹儿面对这样的母亲,她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悲哀,心中有些酸涩,看着正叶一双慈爱的眼睛,张了张嘴,轻轻说道:“母亲,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害怕,若是我入宫去,您一个人在府里,过得好不好,女儿都不知道;受没受欺负,女儿也不知道。一想到您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儿,女儿这心里就难受啊。”
正叶冲着她慰藉一笑:“茹儿你的心思总是太多了,府里有老爷在,我又怎么能受欺负呢。府里那么多的小姐少爷,虽不是我亲出,但按规矩也要唤我声母亲的。我一看到他们,就想到了你,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呢。”
迟茹儿看着正叶的笑,只觉得有些心凉,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成长了,母亲总当她是以前的小姑娘那样的说着些有气无力的话来哄着她。这些年,她见过府里太多的阴暗,也明白有多么可怕。正叶活了四十多年,没有经历过什么阴险狡诈,或者说,她是不愿意去经历这些。
她没有什么追求,只想迟茹儿和自己都平安的活在老爷的庇护下就行了。不争不抢,做迟从一辈子的身后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