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子夜随着玉尘下了山去。

雨后的镇子，空气里有些泥土的芬芳，进入鼻息的空气也尽带了股春雨的湿意。一场春雨，不介意凡间沉落四季的泥尘，细心洗涤每一寸的灵魂。唤醒新的生机，叫人心旷神怡。

刚到镇里，只见行人簇拥得很是热闹，见不到里头，倒是鼓乐喇叭奏得很是欢快喜庆，人声熙熙攘攘。我想看，玉尘哥哥自然随我携我去凑热闹。

声音渐渐的近了。围观的行人皆自动纷纷让开宽敞的路，路中央一行人，前面两个吹着唢呐，后接着两人打着锣，后头跟着四个乡下青壮抬了顶大红绣花的轿子，行人一边抢着喜婆洒下的喜钱，一边说着恭喜的话，迎亲一行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穿过街市去了。

子夜自然之前也见过，这是哪家新娘子出嫁。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哥哥两眼。心里却在想着，她与哥哥其实没什么血缘关系，哥哥待她这样好，等我长大，会不会娶我。

其实这样想已有好久，这次哥哥出门回来，现下更想了。

想罢子夜情不自禁地偷笑着，玉尘察觉到，转身看她：”子夜在偷笑什么？”

“啊？没有没有。”子夜脸一红连忙摇头，“想起那只爱吃的兔子，便笑了。”

她没想到被玉尘看见了，临时搪塞的理由假得很。

采买完必要的东西，玉尘照例往子夜手心递上一串糖葫芦，然后携她回山去。

回去路上，子夜问玉尘：“哥哥，这次下山去，可有什么好玩的事，讲给我听。”

玉尘只是不慌不忙地说：“听别人说的有什么意思，等你长大了，自己去看。”

每次都是这个回答！但他不说，子夜自然不多问。

“那怎样才算是长大？”

“再过两年，便可及笄，到时候就算长大了。”玉尘看向前面的路，不咸不淡地回她。

“那.....”子夜将接下来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终于大着胆子，“那子夜是不是就可以嫁给哥哥了？”

说完内心忽的一虚，呼吸像漏了一次。但她还是抬头看着玉尘，期待着他的答案。

这样说，没错吧。如果这样不仅仅现在，以后，她都能和哥哥在一起。

玉尘笑了，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低头看着子夜·；“子夜想当我的新娘子？“

玉尘这样一问，子夜小脸瞬间烫得很，鼓起的勇气霎时没了一半，但还是点着头“嗯嗯嗯！”。

玉尘笑着摸摸她的头，一双桃花眼眯着，看样子很是开心，“等子夜及笄，再说也不迟。”

子夜听了愣住，意思是会娶她？！！！

子夜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感觉心脏都多跳了几次，脸不断发烫。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好，那哥哥不准娶其它人，要等着我长大。”

玉尘只是微笑着继续走，再没说话。

说完，身后的林子传来别样的声音，子夜沉浸在幻想的喜悦里，自然没有注意到。

玉尘向后看着，停了几秒，也是没有发生什么，然后若无其事地拉着子夜回家去。

二

天上繁星点点，月是下弦，弯弯的一道，因此月光也不明亮，但也透了些月光在子夜床头。

子夜躺在床上想着，以后可以不用再叫玉尘为哥哥了，叫夫君，哦不，叫相公，也不合适，说罢，还开口用极小的声音试着喊了喊，然后又羞涩地用被子捂住了脸。

捂得有些紧，又拉开喘气。

子夜实在睡不着，许是脑海里总一遍遍重放着今日的场景，嘴角又是不自觉地上扬，许是外头的虫鸣比往日的响亮得多，翻来覆去，终于悄悄下了塌，蹑手蹑脚开了门出去，看时辰只怕已经入了二更。

玉尘单独的阁室在东角。现下早已熄了灯。

睡不着时子夜总喜欢出来长廊上，看着玉尘哥哥的房间，想着自己的事。

子夜看着，越来越清醒，忽然石井旁好像有动静，她定睛一看却是如常，以为是错觉，结果又动了，这次没看错。

讹兽回来了？

子夜心下想着，有些惊喜，便移步到杏花下。抬头从里面看，看却不是讹兽。

一只单臂这么长的鹤正立在枝干上。

黑白分明，姿态优雅，额顶戴铁血丹红，如若墨画。

子夜见来者不是那只兔子，有些失落，但在此处出现了一只甚美的鹤，不免有些奇怪。

她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鹤，不敢惊扰了它，鹤也似目不转睛地看着子夜，就这样对视着。

约莫几秒，鹤突然别过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先打破了寂静。

然后虚空闪起一道微弱的光亮，从中竟凭空化了只冰晶玲珑的笛子来。

子夜被吓住了，笛子就这样悬空，她知道不是梦，但疑惑得很，这只鹤又是什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最近为什么总遇到奇怪的灵兽，还都是在家里？一瞬间脑海里过了许多的疑问。

子夜看看笛子，又看看仙鹤，不知为何，她感觉这只鹤在让她拿着拿笛子。

于是子夜伸手探去，接触到它的一瞬间好想有一种细微的力量，从指尖流过。

子夜从空中拿到了笛子。

她打量着手心的笛子，材质像玉但又更透，能将里面的构造看得一清二楚，拿在手心感觉是异常的冰凉。

子夜看向鹤，不知为何，能感觉得到它似乎很是兴奋。

鹤轻挥一下翅膀，向着子夜往前探着头，看着她的眼睛。子夜的瞳是，他终于找到了。

子夜再一次与它对视，突然感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是谁？何为感觉和你见过。”子夜不想惊扰了玉尘，故意压低了声音。

但不是所有的灵兽都能说人言。鹤只是看着她，然后突然转身就飞走了。

子夜见它要走，立马喊到，“等等！”

鹤却借着风飞走了，不见了踪影。

“子夜？这么晚为何还不睡，是睡不着吗？”子夜一惊，然后回头，下意识将笛子藏在背后。这阁院里只有她和玉尘，未曾料他还醒着。

“哥哥？”此时看玉尘，怕是刚从床榻上下来，穿着月白的中衣，和着一件玄色的外衣，头发全部散下，若不是身高尺，胸平了些，看脸倒像个美艳的女人。

“手里拿着什么？”玉尘声音一向地温婉。

子夜知道没有什么逃得过他的眼睛，只好老实巴交的将笛子递了出去。

玉尘接过笛子，脸色一凛，但很快又恢复原样，“这东西你在那里弄的？”

“捡.....捡的。”不知何为，子夜撒了慌。

而玉尘自然看见了全部，也不揭穿子夜的谎言，看来今日白天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那只仙鹤。

玉尘细细地看了看，“这笛子我先帮你收着可好？“

“为何？我喜欢它。”子夜有点激动，不知为何，她感觉这笛子和她有关系。

“哦？子夜难道不是最听哥哥的话了吗？”玉尘微微笑着，盯着子夜的眼睛，像在哄孩子一般。

对啊，她应该听哥哥的话。

“我.....我听哥哥的话。“

”好，那子夜现在快回房睡去。”玉尘说罢，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莫要着了凉。明日哥哥开始帮你修炼。“

”好。“披着哥哥的外衣，心里很是安宁，便转身回房去。

玉尘看着转身回去的子夜，眼神里是无尽的谨慎。已经有人发现了，再不加快速度。这几年的心血就全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