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和秦姑姑说着话,天就暗了,小鹦鹉要去插门了。
除了大门那一道,屋里还有两道门,如果都插上,外面喊话屋里很可能听不见。
李昭叫住小鹦鹉道:“就锁一道吧,怕大爷晚上回来。”
秦姑姑用不能吧的目光看向李昭。
李昭手里捏着饺子边上的褶,低头的笑意是那么的温柔,为什么不能?今天是节气啊,杨厚照宫宴喝完酒肯定要想她,大年他们估计不能一起过了,小年肯定要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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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宫门口不远处有个广场,广场停放着各色轿子,这是给进宫的人准备的。
在最前排最左边的角落里,有一颗挂满树挂的长青松,那树下停着一顶四人抬的黑色缎面轿子。
规格不算大,不过近看就可以看到轿子面在灯笼下显现出来的纹路,用料比一般人家穿在身上的料子都好。
此时因为轿子主人还没到,四个轿夫都找地方躲风去了。
大树下,只留下一高一低两个男子在说话。
高个的三十多岁,还是南方口音。
矮个子的一身贴里,头戴瓜皮帽,是个下人打扮。
那矮个的道:“让咱们好找,竟然搬出宫了,可是搬出宫那位还跟着,她还是能影响那位的决策,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他二人议论的当然是当朝皇后。
钱宁本来是他们的眼线,但是皇后大病后,钱宁特别老实,问什么事都不说了。
本来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要让皇后帮皇帝出台政策,所以皇后如果真的病了,不管事他们就能放了皇后一马。
但是病中的皇后还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整顿内侍和商户,显然这么有远见的提议,又是皇后干的。
这样他们就不能留皇后了,想对付皇后的时候却发现皇后根本不在宫里。
这就难怪钱宁不肯说实话,这小子拿钱的时候痛快,可是到了真战场上,就开始耍滑头,他是不敢说啊。
所以他们一直也没有找到皇后的下落。
倒是皇上高调的在街上闹事,让他们发现了蹊跷,这才找到了皇后。
那高个的道:“皇上有暗卫在她身边,不好下手,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矮个儿的道:“好在王爷进京了,王爷定然胸有成竹,无需我们多费心。”
那是,凭借他们家王爷过人的智慧,还愁除不掉一个皇后?
正说着,脚步声纷杂,是宫门那边。
矮个儿的站直了看过去,道:“应该是都出来了,接王爷。”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四个轿夫也回来了。
低调但不失奢华的轿子抬起,迎向宫门后。
宫门口,内侍众星捧月,抬着肩舆正送出来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约莫二十五岁上下。
穿着金红色的亲王蟒袍,外披大黑狐狸皮的披风。
身材消瘦硕长,但是挺拔的腰板可不会显得人羸弱,肩头那飞龙在天的图案衬的他高不可攀。
他五官不如小皇帝那般英气,但圆而明亮的眼睛透着沉稳儒雅,是白净斯文的长相。
他从肩舆上下来,刚停下脚步,那顶四人抬的轿子就过来了。
在内侍的问安中他上了轿子。
等上了轿子后,高个儿的男人敲着轿窗,低声问道:“王爷,回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厚照的侄子,宁王杨宸濠。
提起宸濠,就不得不说太宗。
太宗靖难起家,但是兵马不够,就借了当时宁王的兵马,其中还有非常著名的一支蒙古雇佣兵“朵颜三卫”。
这支军队帮太宗打了很多胜仗,还常常以少胜多,那别的军队就不提了。
总之没有宁王的兵马,太宗能不能胜还是个未知数,因为太宗也知道兵马的厉害,所以借的时候许下诺言,得到江山天下平分。
但是太宗显然不是个说话算话的主,他自己的亲儿子他都忽悠过,还能兑现给兄弟诺言?
于是就把宁王削了兵权,给他一块封地。
宁王不甘心,但是天下已定,他也没有办法了,只能收拾行李,去了江西。
但是对太宗的仇恨他可没忘,自己没办法报仇,就把这种仇恨潜移默化的说给子子孙孙听。
如今的宁王杨宸濠当然也知道这段历史,所以对皇位有着非常大的野心。
明明他是藩王,进京也不能随意走动,可是属下们都敢问他回不回,可见他在京城的势力,是可以随意出行的。
杨宸濠坐在轿子里想了想,然后拿起坐后一副轴卷,轴卷缓缓打开,一位相貌明艳的女子跃然纸上。
杨宸濠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道:“去趟太仆寺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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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走在杨厚照的轿子之后,快到太仆寺街正街的时候,他听到后面传来咯吱咯吱踩着地面的脚步声。
他顿了下,跑到轿子前对谷大用道:“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你先走,我过去看看。”
谷大用道:“那给你留几个人,你小心。”
张永点着头。
前面有三个模糊的身影停在那里,高个,也正是杨宸濠在江西王府的第一侍卫,叫做预让,他看到了,脚步退回到轿窗旁,然后低声道:“王爷,看着像是那位身边的巨铛张永,还要过去吗?”
杨宸濠还在轿子里看着画像。
听了将画像收起道:“找别的路回吧。”
预让不解:“王爷,张永等人不认得属下。”
他们的人籍籍无名,当然不如皇上身边的人那么红,谁都认识。
杨宸濠在轿子里目光变得深沉起来,看着前方道:“说明他也去看她了,现在,还不是我的机会,走吧。”
说完,他闭上眼,身子靠在轿壁上像是睡着了,不过左边一直跳动的太阳穴说明他在盘算着什么。
当然,别说预让看不见,就算看见了,那不算平静的神色他也不知道王爷此时到底是什么情绪什么心情。
总之王爷是改变计划了,预让一挥手,对着轿夫道:“路过他们,然后往王府方向走。”
张永那边,看着一顶轿子从眼前路过,但是却不是进入太仆寺街的,他警惕的心情放松下来,还以为是跟踪万岁爷的呢,可是如果是跟踪的人,谁敢明目张胆从他面前过?
他对着手下挥挥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