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的屋舍,在它的屋檐下,每隔一段距离,就放着一个香炉,一共四个。
此时香炉中燃烧着静心香,缕缕青烟袅袅,随着轻轻的小风,慢慢飘上云霄,这个院落里,也很容易就闻到这安静的气味。
张璁就站在屋檐下,原本焦急的心,因为这种气味,慢慢也定了下来。
过了一会,从正房里出来一个小内侍。
张璁叫道:“黄公公,王爷……”
这内侍叫做黄锦,是从小就伺候兴献王的人,是兴献王最忠实的奴婢,也是兴献王最信任的人。
他端着洗脚水出来。
张璁是才死里逃生回来,一回来当然要见主人,但是他还没见到呢。
黄锦人非常随和。
听见张璁叫他,走过去,闻琴声而知雅意的道:“您等王爷,王爷正在听张道长讲道。”
这个兴献王迷信,现在刚有点苗头,还没那么严重,张璁知道,到以后,杨厚熜要成仙,会经常闭关,想见都见不到了。
这回应该快了。
他对着黄锦拱拱手:“多谢公公告知。”
……………………
屋里,杨厚熜和一个老道士,坐在画有八卦的地毯上。
二人围着阴阳鱼对坐着。
杨厚熜道:“那么道长,是命重要,还是运重要。”
他们正在从道,谈到了命运二字。
道士指着阴阳鱼道:“有人觉得命重要,有人觉得运重要,而阴阳抱负而生,没有命了,何谈运,没有运,有命也无命。”
“就像是柴火可以生火,但是必须要有引子,那么对于生火这件事,是引子重要,还是柴禾的干湿更重要?”
“没有引子,显然柴火不会生火,可是如果柴禾是湿的,你有引火也点不着。”
“所以万事万物,一定是共同的原因造就的结果,并不是只有一个条件。”
“再来说命和运,那当然就是都重要。”
“一个人如果命好,那就是命对他来说更重要,一个人如果运好,那当然就是运对他来说更重要。”
“命是过去的,注定的东西,运是未来的,可能通过自己改变的东西。”
“有好命,但是不让自己走好运不行,没有好命,做到自强不息,依然能有好命。”
“就是这样了。”
杨厚熜之所以要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十个能人,有九个人都会说他是真龙天子,将来必登大宝。
但是按照张璁说的话,杨厚照以后没儿子,很快就死了,那肯定是他当皇帝。
但是杨厚照突然生了个儿子啊。
所以他还是皇帝的命吗?
道士的意思,命还是有的,但是运被人给改变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别人改了他的运,还是有人改了杨厚照的运,命运到底还会不会回到原来的轨道?
报更的钟声响了。
道士也要走了。
杨厚熜对这些道士很友好也很尊敬,站起来亲自去送。
到了门口,看见了回来的张璁。
杨厚熜蹙眉,然后在道士走后,他招招手:“进来。”
张璁进来后直接跪在阴阳鱼的末端,给杨厚骢行了大礼:“王爷,失败了,皇上派人去查属下,属下差点就回不来。”
要不是被人救了,肯定就回不来了。
杨厚熜回头道:“人没事就好。”
随即问道;“你没有暴露吧?”
这点张璁不担心,就算死士没有杀掉二娘和刘良女,其实这两个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更不知道他是给兴献王做事的。
而跑出来,还是宁王府的人搭的手,肯定怀疑不到他们头上。
张璁松口气道:“万幸,属下没有暴露,他们就算是想,也想不到属下头上,更不会连累王爷。”
杨厚熜也暗暗松口气。
虽然他很想要那个位置,但是没把握的仗他可不想打。
杨厚熜道:“先这样吧,以后再说,你也舟车劳顿的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何止辛苦,因为从京城离开那天是腊月二十三。
路上过的年。
这没有办置年货,也没有买什么胭脂水粉,他家中有个母老虎,这次回去,指不定还要怎么挨骂。
张璁虽然还有很多想法,但是暂时也确实不好跟杨厚熜说,先回去吧,安慰母老虎。
张璁正要走了,外面有黄锦的声音:“王爷,乔师爷求见。”
县衙里的师爷,这是杨厚熜的心腹,因为亲王指责除了收租收纳贡,其实没什么权利的。
但是杨厚熜要在本地发展的好,必须跟官府有点关系。
县太爷年前刚刚升迁,回京城了,就剩下个师爷管理县衙,等着新的县令就任。
这个师爷就是杨厚熜的人。
杨厚熜自言自语道:“这时候来干什么?是新的县令到了,没听说啊。”
张璁从地上站起来,也看向门外。
他们等了一会,外面来了一个梳着山羊胡的胖老头。
那老头一进来便跪下去:“小的叩见王爷。”
杨厚熜道:“你起来吧。”
等人站起来,杨厚熜眉毛微动了下:“有何事禀告。”
师爷未曾说话,脸上有些不解和慌乱,道:“王爷,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方才县衙来了新的县令,可是小的之前并没有接到上级的派发令,这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但是他自己带的政令和派发文书都是真的,东西齐全,是真的来了个县令。”
按照朝廷的规矩,一个地方派遣县令来,都要提前告知地方,这样好做好交接啊,也要让地方百姓有数,谁来管理他们了。
像是这种天上掉下来的人,杨厚熜也没遇到过。
杨厚熜看向张璁:“为何这么蹊跷?”
他们这个地方,本来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地方,山高皇帝远,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按理说,一年不提醒,皇上都想不到这个地方。
但是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官员,分明是皇上直接调派的啊。
怎么会?
杨厚照盯上他们了?!
张璁明白了杨厚熜眼神的意思,摇着头道:“王爷,不可能。”
他做事十分隐蔽,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杨厚熜沉吟一下,看向师爷:“对了,这人叫什么,来之前是什么职务,什么身份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