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杜大人!”
莲酒和杜缶二人急声道。
“无事。”杜正清看着王逢眼里的黑亮,云淡风轻道。
他这一低,又不是为了面前之人。
杜正清轻轻一句话,声音里沉稳一下子就把王逢怔住了。
果然不愧是冷阎王。
王逢有些心虚,也有些得寸进尺地试探道:“放过你可以,可他们就不行。”
“为何?”杜正清淡淡开口,无形的压力落在王逢的身上。
为何?总不能说他看不顺眼吧!
他咬牙道:“他,为了换酒喝竟说我家公子的藏画是假画。你说可气不可气?”
可是话一出口,情绪便自然而然地上来了。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家主人说了若有人可说出此画任一不足之处,便免了他酒钱。”
对他强行污蔑,向来有一说一的莲酒,怒不可遏道:
“我说了,却被你们扔了出去。究竟是谁可气不可气?”
别说杜缶了,他也想杀了他。
他方才都冤枉杜缶了。
这才是真正的恶仆当道,狗仗人势。
“杜大人,你看他!”王逢指着忿忿不平的莲酒,忽而得逞道:“都恼羞成怒了。”
“莲兄稍安勿躁。”杜正清安抚了声莲酒,莲酒心气难平,哼了声撇过脸。
“这杜缶又是为何?”
“至于他,明知道我说明我家主子的身份,还是意图杀了我。”
王逢说着,忽然一顿,意有所指又道:
“看样子是看不起我们王家,更看不起齐左丞相!”
此话一出,听的众人俱是一惊。
“你。”杜缶看向杜正清,杜正清又瞪了他一眼。
杜缶一腔怒气顿时委屈道:“大人,你看他。”
说他瞧不起王家,可他根本不知道王家是哪根葱!
他只是看不起他罢了!
倒是他啰嗦一大堆,硬给他套上了看不起齐左丞相的罪名。如何能忍?
“杜缶尚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冲动。”
杜正清微抿了嘴,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至于莲兄这个,在下尚不清楚,也许另有隐情。不知可否引见你家公子,查证清楚,免得冤枉了人?”
见他家公子?估计这会正忙着呢!
“冤枉?”王逢轻嗤了声,不满道:
“难不成是我家公子故意栽赃他不成?杜大人你也不看他是何身份?”
“一个破落乞丐,谈何‘冤枉’二字?”
注意到面前的人和善的眸子渐渐冷了下来,王逢吞咽了下,看着杜缶道:“不过,看在杜大人的面子上,饶了他可以。”
“不过这位就免了!”
忽然话锋一转,王逢指着莲酒,轻嗤了声,一字一字地残忍咬牙道:“因为他连站在这的资格都没有。”
欺负不了那个杜缶,难不成连他这个低贱的人都不成了吗?
他就是要这样为难他,让他明白他与他们的差距。
区区一个蝼蚁,别以为攀上了杜大人,就忘了他本来的样子,该有的样子。
话音一落。
杜缶第一时间关注了莲酒,但也很快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劲。
他整个人轻微抖动了起来,像是陷入了化境一般,杜缶皱眉道:“喂,死酒鬼你没事吧?”
想到刚刚他方才在门口与他在门口据理力争,无非就是为了颜面。
这该不会一下子气傻了吧?
可是看他这副样子,倒没有方才的外放,反倒是内敛了起来。
杜缶突然困惑了,可是又无从着手。
而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万众凝神屏息,等待一场手起刀落的刑决。
众人的目光随他所指,全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一些细碎的声音,因为足够安静,清晰了起来。
嘲笑夹杂着不屑的声音,如同海浪将他卷入广袤的大海,呼吸越来越困难。
本来他就不甚在乎,可是到底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个人就会有情绪。
不能因为他衣衫褴褛,不能因为他格格不入,不能因为你认为的,就连他本该有的情绪也剥离掉。
他渐渐溺水,可求生的本能却挣扎着。
他不想死,不想这样死去,更不想死在这种人手上。
莲酒倏地抬眸,看着面前王逢嘴角的恶毒,死死盯着他,素手紧紧攥着,面上一片苍白。
他知道他在羞辱他。
二人的视线交织着,碰撞着,寒锋间俱是你来我往的无谓无惧。
他的视线似远山皑皑白雪,清辉素冷下是摄人心魄的幽寒,亦有着令人望而却步的绝对高度。
而他则如流放八荒里茫茫无尽的黑夜,浓重的怒气下是昭然若揭的贪欲,能轻易勾起人心底的恶念,为其所用。
一外放一内敛,一极致如夜一极致如昼,势均力敌之下,俨然是一场白与黑之间的宿命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