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高悬,城外树影在夜静谧中自由舞动,不一会儿,“砰”地一声,暗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直直地跪倒在地。
坚挺的身躯宛若月下清竹,痛苦的是他的腹部插着一个匕首,匕首上有蛇纹缠绕,在月夜下染血而诡异至极。
“你不是一直想找到那个人吗,这么久了,就没想过那人怕是找不到了吗?”来人戴着面纱,微风浮动,凉意袭来,面纱晃动下,一双极为清亮锐利的眼睛,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愫,只听周围落叶沙沙作响,和着他嘴角的轻蔑,让人觉得森然可怖。
“只是,这一片竹林,倒也算便宜你了。”来人轻笑道。
闻言刀锋的眉眼轻皱,依旧是板正的面庞丝毫未见惊慌,却在瞳孔深处溢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诧异与沉痛。
“你也别太感激我,就当这是这么多年的谢礼,拿好慢走。”来人说的沉缓而肆意,声音越发冷得发狠,手上的动作更是干净利落,将匕首划拉抽了出来。
迸溅的鲜血大汩大汩染红了一大片竹青色,红色与青色在暗夜里融合,青色越发的沉,越发的黑,似乎被月色驱赶的夜都聚在了此处。
三日后
齐楚儿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怔愣间却被巧芯一个劲地求原谅中逐渐清醒。
原来之前都是她与齐远之的计划,为的是逼她。齐楚儿听得心塞,却又无力开口。只好让巧芯下去,自己好好静一静。
她越发看不清齐远之……齐楚儿由此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脑子里关于齐远之的记忆,像是被一扇被关的紧紧的门,门内是无尽的哭声,她想走进去,却不知道该不该打开那扇门。想着,齐楚儿索性劝自己不要再想了。
既然看不透,便不理会吧。而眼前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她与那人的约定。
齐楚儿立马喊了巧芯,但门外却响起来禾水的声音。齐楚儿疑惑,但问清楚状况后,便让禾水帮着去买作画的颜料。
不难看出来,这禾水定是齐远之派来监视她的人,但这孩子本性不坏,自己也身正不怕影子斜,心中的不满也逐渐消散。
吩咐了禾水之后,很快就到了晌午,巧芯安排好了中食,全是她爱吃的菜,看来真学到了她说的,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面对巧芯逐渐的背叛,齐楚儿心里气不过又气不起,只好化作了食量。
所以,这几天她感觉自己比之前似乎重了许多。
铜镜上映出两个身影,一个是身材小巧纤细的,穿着靛蓝色素裙,正弯着腰忙碌着;一个穿着浅绿色襦裙外套淡粉色的披肩,遮住稍显圆润的肩头,正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真的是胖了。
正要束腰的时候,齐楚儿感觉到了腰部的压力,巧芯也觉得处境非常尴尬,但又不能明说,只能再使使劲,让小姐的腰身显得更纤细优美些。
“咳咳,巧芯,就这样吧。”齐楚儿及时出声,这丫头怎么又变回去以往的闷葫芦去了,扶额制止道,虽然脸颊有些发烫,但该阻止的还是得阻止。
“是,小姐。”听到小姐终于对自己说话了,巧芯心里的笑意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明显感到齐楚儿的一怔,立马解释道:“小姐似乎个头又长了些许,这衣服都不大合身了,待会巧芯再给您量量,交给府里的嬷嬷好。”
长个了?!听巧芯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个理,好像她是长高一丢丢。齐楚儿刻意去观察自己的身高,不禁若有所思的点头认同。
略显笨拙的行为,惹来巧芯的猝不及防的低笑,让齐楚儿一愣,随后红了脸,正欲训斥,哐啷一声,禾水推开门急切道:“小姐,不好了,相爷叫您过去!”
“让我?!”齐楚儿不可思议道。
南城,杜府
看着杜府里供奉着的杜叔叔灵位,齐楚儿内心十分沉重。这个叔叔虽然接触不多,但对她是极好的。
对他更是。
看着一进来就一言不发的齐远之,齐楚儿终于感受到了丞相该有的压迫。
虽然害怕,但是齐远之与杜叔叔的交情也难免让人不动容。
可他身上的寒意太重了吧,重的齐楚儿点燃的香递到他手里都灭了一根,只好再去弄了根。
她本身是不愿意与齐远之接触的,可是巧芯这丫鬟一个劲地横亘在她与齐远之之间,似乎想缓和俩人的关系。
看,灭掉的烟,连老天爷也觉得多此一举。
齐楚儿心里是有闷气,只是看着现在的局面,似乎趁一个人脆弱得时候对他生气,有点太欺负人了,齐楚儿这才乖乖将香递给了齐远之,面上别扭道:“爹,该上香了。”
看齐远之没反应,齐楚儿顿觉得下不得脸面,无措的双手正欲自己上香。
这时,齐远之终于舍得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齐楚儿怔愣间,似乎感受到一股冷风拂过身边,手中的香已然经过齐远之的手,稳稳地落在香炉中。
很快,没等齐楚儿回过神,齐远之又径自离开。
看着齐远之离去的背影,齐楚儿有些讶异,可又说不出来。
看不出该有的兄弟情义,可又觉得格外沉重。算了,与齐远之有关的,不想不理就是好的。
齐楚儿也想离开了。
穿过杜府,齐楚儿只觉得这偌大的府邸竟这般清冷,根本看不出这是堂堂御史中丞的府邸。
也是了一夜被灭了门,哪还有什么热闹,剩下的都是唏嘘。
听说杜叔叔还是个冷面阎王,生前恭维声踏破门槛,到头来竟落得这般下场,连普通夫子都不如。
齐楚儿叹息,巧芯看着齐楚儿的神色,只觉得这杜府太过冷寂,实在不适合齐楚儿刚恢复的身子,便催促道:“小姐,这杜府看着太瘆人,你身子刚恢复,咱们还是赶紧跟上相爷吧。”
齐楚儿也觉得本想答应,但一想到待会看到齐远之,心中气急了,她才不要跟上去。
这么想索性放慢了步子,嘴上却轻轻答应了巧芯。
谁让这丫头一个劲地胳膊肘往外拐。不顺着她,又得给她念齐远之如何好,就像是齐远之派来监督她一般。
看着前面有个凉亭,齐楚儿揉了揉手臂,欣喜道:“我累了,我要休息会。”
齐楚儿的心思太明显了,巧芯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心里叹气,也不再执意。因为相爷,她与小姐似乎越走越远。比起相爷,她,还是更在乎小姐的开心的。
“好。”巧芯很快跟上前伺候。
过了会,巧芯实在觉得这地方不吉利,劝道:“小姐,日头快没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才休息一会,她才不要走。怪就怪这杜府太大了,走的她的脚确实累的紧。
正在这时一阵声音传来,似乎来的人很多。
“王爷,您怎么回来了?”七重还没从开心中回过神来,便跟着王爷来了杜府。
说来真奇怪,这杜府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一夜之间灭了门呢?七重想不明白,叹了口气。
堂堂朝廷重臣被发现死于郊外竹林,还被人血洗了府邸,这简直是在挑衅。新官上任的宋锦重不可谓神色凝重。
这不接到皇上亲自下发的命令,让他着手处理此事。
刚从元城风尘仆仆赶过来,还未落脚便急忙来到杜府。宋锦重瞥了眼七重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能不回来吗?”
“可是不是有”这应龙司都没来管,他们急什么啊!七重嘴快抢答道。
但一看到宋锦重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多嘴了。
宋锦重也停了下来,煞有介事地看着七重,犹疑间,剑眉微扬起来,似乎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七重似乎话特别多,就像一个人。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激动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欣喜,孩子性的心性让宋锦重扶额,这比杜府还难办的事情找上门了。
“七哥,我总算等你回来了!”
此时七重被宋锦重的目光凝视着,质问他为什么宋月瑶会出现在这里。
七重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狠不下心呢。但八王爷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真是让人头疼的厉害,那几天他都被折磨的不行,只好多宽限他几天,没想到杜府会出现这种事,刚去元城的王爷也突然回来了,七重心里苦,但只好默默流泪了。
“回去领罚。”宋锦重看着宋月瑶的奔来的身影,深深看了眼七重,轻哼了声,转身离去。
“是,王爷。”七重深深叹气,此时宋月瑶已经来到他身边,那张扬的鹅黄色,鲜嫩极了,让人舍不得去触碰,或拒绝,只能听他抱怨道:“诶,七哥怎么走了……”
“七重,说好的,七哥回来你要告诉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宋月瑶说着,一脸气呼呼的,迫于压力,七重汗颜,那几天为了哄回去,随口答应的话,没想到还能用在这上,七重迫于压力,只好扶额求饶道:“我的小祖宗,您该回宫了。就别打扰我们了,行不行?不然宸宫那位”
七重还未说完,宋月瑶早就等不及了,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罚都罚过了,他就是想跟着七哥,虽然他也怕七哥,只是听说七嫂也来了,正好曲线救国,他就必须来了。抱上七嫂的大腿还怕七哥吗?毕竟七嫂可是七哥自个求来的,想着,宋月瑶心里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七嫂多了几分期盼,究竟是怎样的人,值得七哥做到这种地步?
“喂,宋月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七重看着脸上表情丰富多彩的宋月瑶,一时皱眉一时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两条眉毛皱得紧紧的,出于担心问道。
“哎,我听到了。”说着宋月瑶很自然地揽着七重的肩膀,熟稔的姿态让七重嘴角抽搐,这家伙又当耳边风了。
“待会上一柱香后,我就回去,行不行?”
七重:“……”
“这好歹是堂堂中丞杜大人的丧事,你让我给点尊重行不行,嗯?”
“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淑妃娘娘来了,谁都不好。”
“好好好,我明白的。咱们先去悼念杜大人吧,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啊!”
“……你怎么知道?”一向不问朝政,吃喝玩乐的宋月瑶居然还知道杜中丞是个好官,实在有些荒谬。
“我,我猜的。”宋月瑶挠了挠头,那双水洗般异于常人又格外清丽的蓝眸滑过淡淡笑意,略有尴尬道。
就知道,不该对他抱有期待。。七重嘴角抽搐,宋饭桶还是熟悉的味道。
“说好的,你可不准反悔。”
“是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