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掀开车帘,探出头,向后看了眼两排跟在车后的宫娥,在接收到那两婆子投来的警示的目光后,闷闷放下车帘,回到位置上,向魏镜抱怨
“虽说你府上缺人,但皇后娘娘也不用一下给你送二十多个婢女吧!这你能吃得消么?”
魏镜抽抽嘴角,调整姿坐姿
“你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闻昭抱着青瓷器,打量车内布置
“实话实说而已。”
魏镜拿起软垫上的书自顾看起来,没搭理她。闻昭做个鬼脸,拿起桌几上的糕点便吃
“你没吃饱么?”
自开膳后,坐在他旁边的女人嘴就没停下来过。
闻昭冷哼一声
“你管我!”
几块糕点下肚,闻昭拍拍手,看看魏镜,见他刚翻过一页,咳嗽两声,引起他的注意,魏镜只睨了她一眼,便继续将目光转至书上。
“看的什么书?好看么?”
魏镜不语,闻昭挪动位置,离他近点
“哎,陪我聊聊呗。我向你了解点情况,日后才不至于露马脚。”
魏镜放下书,问
“你想了解什么?”
“嘿嘿,你说,佟昭仪讲故事就讲故事,皇后娘娘她们为什么会扯到猜谜上去?”
她可不笨,要是佟昭仪再讲下去,事情可没表面那么平静了。
“你是指——”
“我也不知有没有看错,皇后娘娘说让你猜幕后主使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五皇子和五皇妃看,眼神不善。”
魏镜了然,戳穿她
“我看你就是想探听别人私事吧。”
闻昭心虚地看向别处,撅嘴
“你不愿说就算了。”
魏镜靠在马车上,斜睨她,见她这幅表情,觉得甚是有趣,好一会儿,才道
“皇后,母后不喜欢念青。因为念青,五弟和母后生了嫌隙。”
闻昭恍然大悟,忽略心底的异样,又问
“那,你看,今天的谜说难吧也不是很难,连书悦都猜到是厉辛了,”
她还以为魏书悦谜题跟她们不一样猜的结果肯定也不一样。
“可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猜对了?”
魏镜继续拿起书,背对闻昭,淡淡道
“你以为就只有我们会做戏么?”
宫里从来不缺陪演的人,论做戏,个个皆高手。
闻昭默然,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只憋出一句
“你们辛苦了。”
魏镜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淡笑
“生于世,有几人能快活过一世?”
闻昭刚想说你太悲观了,其实我就一直很快乐啊,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她的人生还很长,她也不敢保证日后也能如现在这般.......
待众人都散去,于嬷嬷走到刘麟跟前
“娘娘,今天——”
陛下还是第一次当着她的面维护别的嫔妃。
刘麟刚换好衣服,正对着镜子整理,闻言,对身后的丫鬟挥手
“退下”
“是”
走到矮榻前,坐下
“你是糊涂了么?佟佳,也是我们的人,更何况,陛下驳的可是萧宁的面子。”
刘麟端起榻桌旁的药碗,轻轻吹了口气,冷笑。于嬷嬷点头,拿来一些果脯,说道
“可是,我们今天的计划——”
刘麟皱眉一口将那药汤喝下,轻拭嘴角,就着于嬷嬷的手呷了口茶水漱漱口,吐回茶杯,接过果脯,咀嚼咽下,才道
“许念青那个贱人我们有的是时间对付,你派人继续查下去,我就不信她不露马脚!”
“是”
于嬷嬷倒掉茶水,走回刘麟身边,迟疑了一下,俯身低语
“娘娘,今天服侍三皇妃沐浴的人说,二人却有痕迹,都在脖子上,您看——”
“哼,本宫不是派人盯着了么?欺君可是大罪!什么一见倾心都见鬼去吧!”
魏镜,这回看你怎么拒绝我的人!
……
马车停在岐王府前,闻昭在魏镜搀扶下下车,祁姝和小兰站在门口,见状,走了过来,魏镜却挥挥手,在众人注视下,二人相携走进府中。来到主院,谭齐迎上去,抬手
“爷,王妃。”
魏镜点头,对闻昭道
“昭儿,这是谭齐,府中的管事。”
闻昭对谭齐笑笑,谭齐拱手作揖
“见过王妃。”
“昭儿,从今天起,你便是岐王府的女主人,以后府中事就交由你掌管了,有什么不懂的找谭齐便可。”
闻昭点头
“谭管事日后多多关照啊。”
“不敢当,辅助王妃是属下分内之事。有需要到属下的地方王妃尽管开口。”
“会的,会的”
闻昭边说边拍谭齐的肩膀,心道:小伙儿不错嘛,年纪轻轻就当了管事,看样子,身手也还行,祁姝有福了。
闻昭贼兮兮地看向祁姝,祁姝一抖,别过脸。众人见状低声议论,有甚者直接笑出声来。魏镜皱眉,拉住闻昭,阻止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冷声
“你们笑什么?可是对本王的王妃有何不满之处?”
婢女们噤声,摇头
“不、不,爷,奴婢知错了。”
“是么,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本王便不予追究,若还有下次,决不轻饶!本王可不管你们之前是谁的人、帮谁做事,进了岐王府,就要守岐王府的规矩!”
“是!”
一时间,院中鸦雀无声,丫鬟婆子们都跪在地上,不敢再放肆。闻昭笑笑,既然有魏镜出马摆平,她也乐个清闲。
见她们都老实了,魏镜对谭齐道
“她们以及从宫里带来的东西都交给你安排了,我带昭儿先去逛逛。”
“是!”
魏镜拉着闻昭离开,众人行礼
“恭送王爷、王妃。”
北堂,正修阁
闻昭看着偌大的书房,称赞
“你果然是个干大事的。”
光看人家书房便知,里边果真都是古书典籍,文房四宝。哪像她爹,巴掌大的地儿尽是鸟雀虫子,还有部分附庸风雅之物,人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闻爹正给鸟喂食儿,突然打了几个喷嚏,心说:周行远那老家伙又在编排我呢!)
“过奖,坐下吧,有一些事和你讲。”
闻昭放下正要翻开的书,魏镜拿了把椅子放在桌案旁,闻昭坐上去,魏镜拿过她手里的书,坐在她对面,当着她的面,翻开那书至其中一页,抽出夹在里边的纸。
闻昭……
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藏东西,她猜这里的书是否都藏有东西?魏镜摊开那纸,递至闻昭面前
“看看。”
闻昭接过,拿起
“契约?”
“嗯”
闻昭看下去,上面写到
此约共三条:其一,协议期间,在魏镜需要时,闻昭需尽力配合魏镜;其二,保密协议,二人之事不可被第三人知晓;其三期限一到,二人和离,不可再有牵扯。
书契人:魏镜
签契人:闻昭
放下纸,闻昭冷笑
“怎么?怕我缠上你不成?”
“不,孤男寡女长期共处,难免——”
“嗤,放心,我,对你没兴趣,就你那瘦弱样,许将军可比你强多了!”
“最好如此。”
“我看你才应该注意吧,毕竟这种事吃亏的是我吧。”
“请你,列出三点符合你说的话的依据。”
闻昭一顿,一时哽住,想想,不能服输让他看笑话,挺直腰板,理直气壮
“我助人为善,乐观大方,额,身强体健,你怎么就没可能对我、想入非非。”
魏镜抬手掩唇,他怕自己忍不住大笑出声,见此,闻昭恼羞成怒
“你、你、你笑什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魏镜忍了忍,没忍住,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闻昭
“哈哈,我知道了。我一定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你。好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魏镜点了点那纸,挑眉
“怎么样?你觉得合适的话,就按手印吧。”
魏镜明晃晃的笑颜令她莫名火大
“不行!我看这契约有问题!”
魏镜坐正,问她
“有什么问题?”
“你看,虽然契约只有三条,可是,几乎每一条都是你针对我,命令我怎么做,我不喜欢!还有就是第一条,上面写着尽量配合你,可是,要怎么配合?尽多少力?配合到什么程度?我总不能为了配合你牺牲我的一切吧,最起码,我的安危,我的,清白,得有保障吧。”
魏镜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略一沉吟
“是我失虑不周,那你想如何?”
“既然你可以写契约,为什么我不能?毕竟这也关乎我的利益。”
魏镜点头,承认她所说的合理性
“嗯,所以你要——”
“我也要写一些条约,这样才公正不是?”
“可以,你什么时候写好?”
“再说吧,尽量这几天。”
“三天,三天后你必须想好写出来,不然,你就只能签这个。”
闻昭瞪眼
“你凭什么强迫我?”
魏镜哼笑,伸出两指,起身将契约折好,放回原处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两件事?”
闻昭在心里哀嚎一声,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不会和这个人打赌的!天啊,谁来救救她!
看她抓耳挠腮的,魏镜偷乐
“走吧,王府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做呢。”
闻昭移开椅子起身,魏镜刚好过来准备带她离开,闻昭迎面撞上他,低呼一声,推开他,后退一步,手碰到砚台,湿稠的感觉传来,闻昭一惊,拿起手欲往身上擦,魏镜抓住她的手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块毛巾过来。”
闻昭点头,却见魏镜越过她,向后走去。里面有个隔间。闻昭想,低头看着桌案,见上面放着一本书册,脑中灵光一闪,拿起,翻开,果不其然。闻昭得意笑笑,看了眼隔间方向,抽出那张纸,展开,一看,笑容凝固在嘴角,闻昭摸摸腰间,拿出匕首。魏镜拿着湿毛巾出来,见状,走过去,略微惊讶
“你、这把匕首,怎么会在你这儿?”
闻昭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
一顿,记起之前去一笑堂时他提到过的凶器,惊讶
“那天,你是说,这把?”
魏镜指着匕首和画
“对,上次我要去南楼取的,就是这把,它怎么在你这儿?”
闻昭皱眉
“可是,这是我的呀。”
“你的?”
闻昭点头
“我十五岁那年,及笈礼上父亲赠予我的,说是我娘亲留下的。”
闻昭看着陪伴多年的物件,解释
“你母亲——”
“我出生没多久她就死了,我从未见过她。”
魏镜一默,片刻才道
“抱歉,我不知道——”
闻昭摇摇头,笑笑
“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我能看看匕首吗?”
魏镜递过毛巾,询问
“嗯”
闻昭让他先拿过匕首,再接住毛巾,擦干净手指。魏镜取下刀套,将刀面翻过来,上面光洁一片,只在刃尾处刻了一个小小的“熙”字,没有!魏镜反复翻看,最后将匕首插入刀套,还给闻昭
“怎么了?”
“没事,只是与流寇的凶器极为像似,并不是那把。”
闻昭点头,指指毛巾
“这个脏了。”
魏镜接过,放在桌角
“待会儿我让人收拾,走吧。”
“去哪?”
“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