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七,刘太医来岐王府为闻昭下夹板,刚拆下木板,闻昭便兴奋地站起来抱住祁姝想蹦跳几下以示庆祝,刘太医边收拾药箱边提醒
“王妃还是莫要如此兴奋过度,一来,情绪波动太大无益身心。二来,您现在有多高兴,待会儿听完下官的话后就会有多失望。”
闻昭不解
“为何?”
刘太医摸摸胡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嘛,您还得继续修养两个月才能完全自由走动。所以,接下来两个月才是关键,最好还是像现在一样待在家里才是上策。”
闻昭双手叉腰
“可是你上次不是说我的伤情和魏青徐的差不多,很快就能好么?”
刘太医架起药箱,解释
“下官的意思是,很快就能下板,可不是指完全愈合。再说,陛下和王爷在,我只能往轻的地方说了。”
“你——!”
“对了,每天一碗骨汤,有利痊愈。另外外敷药下官的徒弟一会儿便会送来。没有什么吩咐的话,下官先告退了。”
刘太医抬了抬医箱,鞠躬作揖,转身逃般快速离开岐王府。闻昭愤愤盯着那老家伙的背影,握拳,直到完全看不见那人影,闻昭看向祁姝,委屈
“祁姝,我想出去玩儿!”
祁姝安抚般拍拍她的背
“小姐乖啊,等伤养好了,你去哪我们都陪着。”
闻昭……
郁闷了一下午,晚上魏镜从外面回来,回到房里见闻昭还没睡,正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出神。魏镜感到很意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放下杯子走过去,跟着她的看了眼窗外,院子里除了一棵梧桐树,便无他物,疑惑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闻昭依旧看着窗外,闷闷道
“睡不着。”
魏镜见她只穿了一件单衣,皱眉,走到衣架旁取下披袍,盖在她身上
“听祁姝说刘太医今天来过了?”
闻昭保持那个姿势没动,了无生趣
“嗯”
“他怎么说?”
闻昭终于有所反应,回身,仰头看向魏镜,眨眨眼,可怜兮兮
“他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让我再养养,不要乱走动!”
看着她突然泪汪汪的眼,魏镜一滞,抬手放在嘴角,不自然咳了一声,想到什么,指指身后的圆桌
“那个,上次你不是说我带来的那些书你不喜欢么,我便让谭齐买了些话本子,这回你应该会喜欢吧?”
闻言,闻昭转悲为喜,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拿起桌上的几本书翻了翻,魏镜看着她那猴急的样儿,弯弯嘴角:这招还真奏效。摇摇头,走到洗手架旁洗漱,半刻钟后,魏镜正脱下外袍,抬头,却见闻昭鼓起腮帮子,幽怨地看着他,魏镜一顿
“怎么了?”
闻昭气哼哼放下话本子,一瘸一拐地坐到床上
“你可别装作听不懂!我都知道,是你让她们看着我,不让我出去玩儿!还跟我爹告状!”
这个阴险狡诈,小肚鸡肠的男人!
魏镜挂好外袍,走向闻昭,手叉在腰上
“那你想怎么样?”
闻昭抬头瞪着他,说出自己的心愿
“上元节我都没有出去,明天,我想去逛街!”
魏镜垂眸,拒绝
“明天不行!”
“不行?为什么?明天不是朝休么?”
魏镜无奈抚额
“明天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闻昭先败下阵来,摆手
“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推三阻四的!”
说完,闻昭甩开披袍,脱下鞋子,利落滚进被窝,背对魏镜,装睡。魏镜动动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关门,熄灯,上床睡觉。第二天,魏镜一早便醒来,见闻昭仍在睡梦中,轻手轻脚起床,替她掖紧被子,穿戴整齐后走了出去,门外守着的丫鬟见他出来,很是诧异,今天不是朝休么?怎么还起这么早?朝魏镜行礼后,其中一个丫鬟问道
“爷,奴这就伺候您洗漱。”
魏镜看了她一眼,摇头,伸出食指放于嘴边,指指房里,轻声
“不用,本王自己来就好,你们动静小点,莫要吵醒王妃。”
那丫头脸皮一红,点头,细声慢语
“奴明白了,爷慢走。”
看着魏镜离开,那丫头咬咬唇,一脸娇羞。另一丫鬟斜她一眼,讽刺
“瞎想什么呢!爷只对王妃好,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
那丫头白她一眼,绞着帕子,反驳
“这可不好说,男人有几个是一心一意的。”
况且她可是这府里最好看的女人……
闻昭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响动,听到魏镜走远,闻昭噌地坐起,穿鞋,快速套上衣服,蹑手蹑脚来到门口,趴在门上再听了一会儿,直到听完那两丫头对话,闻昭翻了个白眼,啪的一声推开门,那两丫头吓了一跳,见是她,慌慌张张跪下
“王,王妃,您怎么起来了?”
闻昭跨出房门,看了眼魏镜离开的方向,问道
“王爷去哪了?”
两人摇摇头
“不、不知道,应该去前厅了。”
闻昭摸摸下巴,想了想,突然贼笑,拉起那两个丫头
“其实,刚才吧,我一直都是醒着的,至于你们说的话嘛,”
闻昭睨了两人一眼
“我都听见了。”
两丫鬟对视一眼,惶恐跪下,求饶
“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错了!求您不要告诉王爷!不要赶我们走!”
如果她们被赶出去,皇后娘娘是不可能会放过她们的!到时候,她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着其中一丫鬟伸手开始狠狠打自己嘴巴,闻昭皱眉:这俩人怎么这么胆小?那老妖婆也敢派来!俯身,扶起她们
“我也没说要去告诉王爷,你们别慌呀。”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闻昭,闻昭拍拍她们的肩膀,凑近
“你们只要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不让王爷赶走你们。”
两人擦擦眼泪,点头
“王妃您说!我们定当尽心尽力!”
得到想要的答案,闻昭暗笑,将她们叫进屋里,商量一番。半刻钟后,岐王府门口,两丫头看着魏镜上了马车,对视一眼,快步走到门口,门卫拦住她们
“站住!”
两人止步,其中一丫鬟看着守卫,拿出一块令牌
“王妃派我们出去给她买点东西打发时间。”
守卫接过令牌,审视一会儿,还给那丫鬟,看着另一个始终埋头不语丫鬟皱眉
“你,抬起头来!”
说话的丫头不耐烦瞪他一眼
“看什么看,快点让我们出去,不知道王妃最近因脚伤不能出门而烦躁着嘛?我们回去晚了可有你好看!”
听那丫鬟这么呵斥他,守卫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的同伴走过来,拉着他,低语
“你活腻了!王妃你也敢得罪!”
那女人听说连皇后娘娘都敢顶撞!
闻此,那门卫一摆手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
两丫鬟福身,飞快地跑了出去,来到街上,两人招来一辆板與车,一丫鬟匆匆抛下一串铜板
“看见快要转弯儿的那辆马车了不?给我追!”
车夫接过铜板,乐呵呵应承
“得嘞!您坐好!”
车夫放下席子,一甩长鞭,策马奔腾向前追去。街上,人们惊讶地看着一辆板與车在道路上飞驰着,车内不时传来女人大叫声
“你慢点!别跟那么近!一会儿该被发现了!”
车夫放慢速度,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女声传来
“王、小姐,您看!爷停下来了!”
“我又没瞎!车夫,换个方向!”
“是!”
车夫调转马头,朝与那马车相反的方向驰去。魏镜坐在车内,片刻,马车夫的声音传来
“爷,她们不是来跟踪我们的,她们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魏镜捏捏眉心,淡声
“再等会儿,没动静了再出发!”
“是!”
半刻钟后,马车徐徐向一巷道驶去,丫鬟看着,赶紧向停在隐蔽处的板與车跑去,上车,喘着粗气儿
“王,小姐,他们向一个巷子里去了。”
闻昭皱眉
“知道了!你拿着银子随便买点东西回去!”
丫鬟接过银子,点头,刚要下车,闻昭抓住她
“回去怎么说,怎么做,不用我提醒吧。”
“是。”
丫鬟下去后,闻昭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摸摸下巴:这个死男人,一大早就醒了,鬼鬼祟祟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闻昭下车,又给了车夫一吊钱
“辛苦你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回去吧。”
那车夫接过钱一愣,看着前面窈窕的背影,突生歹念,怪笑一声,露出满口黄牙,拿起车上的棒子,悄悄靠近那背影。感觉到身后的动静,闻昭不紧不慢地保持前行速度,直到那棒子袭来,闻昭侧身,在那车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前,肩上腿上一疼,棒子应声坠地,闻昭扭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倒在地,脚踩着木棒,
“怎么,见财起意啊?”
车夫扭曲着脸,求饶
“轻点!轻点!女侠,小人错了错了!”
闻昭冷笑
“错哪了?”
车夫呲牙咧嘴
“小人不该冒犯女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女侠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闻昭用力一送,那车夫飞出半丈远,摔了个狗啃屎,闻昭活动活动手腕,揉揉腿
“要不是姑奶奶有别的事儿要做!今天有你好看!”
车夫回头,跪在地上,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小人知错了!”
闻昭憎恶地看了他一眼
“是什么是!还不快滚!”
车夫起身,小心翼翼绕过闻昭,上马,扬鞭,火速往闻昭相反的方向离去。见人走后,闻昭松了口气,蹲下,伸伸伤腿,揉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朝珠儿指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她就不信了,就凭魏镜那招人的模样儿,她打听不到他的行踪!
岐王府,东堂主卧
祁姝端着骨汤来到闻昭房门口,玉儿拦住她
“王妃说了,今天她谁也不见,她要躺一天!”
祁姝睨了她一眼,不顾阻拦,对着屋内唤道
“小姐!小姐!是我,祁姝,我刚刚给你炖了骨汤,您要喝点吗?”
屋内寂静一片,祁姝皱眉,看向玉儿
“王妃不会是又生病了吧?”
玉儿堵住门,双手叉腰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都说了王妃心情不好,你们不让她出门,她便不出了,今天在床上躺一天!”
“你!”
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吼她!
玉儿仰起头,高傲道
“怎么,是王妃让我这样说的!有本事你去问她呀!我就不信你敢踏进去一步!王妃可是说了,要是谁进去打扰到她,她就将那人赶走!可不管你是谁!”
祁姝握着托盘的手紧了紧,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心想闻昭大概真的是伤心了,也难怪,就她那性子,该懒的时候谁也叫不起,想出门了谁也拦不住,这会儿是真碰上对手了,也难怪会发这么大脾气!祁姝摇摇头,无奈地举着托盘往回走。见她离开,玉儿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心里祈祷闻昭逛完赶紧回来。
闻昭一直在那十几条巷中弯弯绕绕,都好几个时辰了,也没再见着那马车的影儿,闻昭泄气了般,摸摸饥饿的肚子,想着还是先放弃吧,填饱肚子再来打听,拖着伤腿,一路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来到春满园,伺候茶水的小倌见她进来,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闻昭无视其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直接对着柜台抛出一两碎银子
“好酒好菜伺候着!姑奶奶满意了有赏!”
收钱的店家看了她一眼,收下银子
“成嘞!”
而后招来侍倌
“王生,你带这位姑娘去楼上,好生招呼着!”
“是!”
一旁叫王生的小倌走过来,躬身行礼
“姑娘请随我来。”
看着这副眉清目秀的面孔,闻昭觉得顺眼多了,抬腿,跟了上去。见她上楼,店家招来之前看着闻昭的小倌,拿出银子,与他耳语
“你去官府叫人来看看,这女的不正常。”
那小倌点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闻昭随着王生上了楼,王生低声询问她要选哪个座位,闻昭环视一圈,正是饭点儿,楼上人有点多,闻昭想找个靠窗的位置,一来视野开阔,便于赏景,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自己的目标。二来,靠窗通风,好让自己冷静冷静。找了找,闻昭发现只剩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没人坐,伸手指了指,对王生道
“就那个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王生为难了
“姑娘,真是对不住了,那个位置已经有客人定了,人这会儿小解去了。”
闻昭皱眉,今天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啊。见她皱眉,王生不忍
“您非得靠窗坐么?”
闻昭叹口气
“也不是非得,尽量靠窗吧。”
再扫视一圈,闻昭突然想到
“不然这样,我可以等些时候,你去看看有谁快吃完的么?”
王生走了一圈回来
“姑娘,真不好意思,他们都是刚刚过来的。”
闻昭点头,也不打算难为他了,刚想说那就随便给她安排一个位置吧,再看时却见除了那桌靠窗的,其余位置都被刚上来的人给坐满了。王生也发现这窘境,尴尬挠头
“唉,今天人真是太多了。”
闻昭耸肩,心想要不换一家吧,转身就要下楼,王生赶紧拉住她
“姑娘且留步,”
闻昭回头
“姑娘,您看,您也是一个人,那位公子也是一个人,要不这样吧,我去问问那位公子,如果他愿意,你们不妨凑一凑。刚好那公子回来了。”
王生说着指了指靠桌的那个位置,闻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坐在窗边侧头看向窗外,背影略为熟悉,闻昭一顿,点头
“也可。”
见她同意,王生小跑过去。萧衡正漫不经心地看着街上行人,省考在即,其他应考生都在忙着备考,而他却无心于书册,自从那个女人嫁人后,他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可真够狠心的!正想着,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萧衡回头,王生羞涩地笑笑
“那个,这位客官,因为客满,有位姑娘想同您凑一桌,不知您可愿意?”
王生指了指站在对面等着他的闻昭
萧衡蹙眉,本能地要拒绝,顺着王生指的方向暼了眼,只一眼便让他再也移不动眸光,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就直直地站在那里,恍若从未离开过他。萧衡咽咽口水,一时只觉呼吸困难,好一会儿才艰难回神,看着王生,点点头: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玩什么花样!当初那么狠心将他拒绝!怎么,现在过的不幸福,又想求他回去么?萧衡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