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男子有着一张鬼斧神工般的轮廓,斜飞入鬓的眉宇,深邃如墨的眼眸,鼻翼坚挺,此刻双唇紧抿,倒显得越发的薄削了。
凤璃灀有些许的晃神,杏眸中有一抹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归于无形。
“你想做什么?”赫连晟眼眸微眯,望着渐渐靠近的人,言语之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戒备和警告。
凤璃灀恍若未闻,唇边依旧扬着那抹娇艳的笑容,但是长睫下那双一贯璀璨的眼眸中此刻却掠过一抹淡淡的落寞和孤寂。
“赫连公子觉得我想要做什么?”
赫连晟被这句反抛回来的话问的容颜上顿时生出一股盛怒,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有寒意,有嘲讽……
“无耻。”
凤璃灀笑而不语,仿佛早已猜到他会这么说,这半年来来她也早已习惯了男子的冷嘲热讽。
“咔嚓”一声,像是什么被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听起来特别的突兀。
原本别开视线的赫连晟幽幽转过头,当看见女子正半蹲着身子替自己解开脚上的铁链时,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眸看上去越发的暗沉了,微微拧着眉头质问道:“凤璃灀,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凤璃灀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在解了他脚上的铁链后又起身一并替他将手腕上的铁链也解了。待做完这些后她将钥匙放回怀中,稍稍往后退了一些,这才不紧不慢说道,语气似透着一丝轻佻。
“这半年来该玩的花样我都已经玩过了,差不多也腻了,所以恭喜赫连公子,你,自由了。走吧,出去的路想来应该不用我告诉你吧。”
赫连晟目光深沉,紧锁着一步之外的女子,好半晌,默然冷彻的抛下一句。
“凤璃灀,你会后悔的!”
后悔麽……望着不带丝毫留恋消失在自己视线当中的那抹颀长伟岸的身影,凤璃灀缓缓的勾了勾唇,笑得有些凄凉、苦涩。
早在半年以前,她就后悔不已了!
她自幼出生在武林世家凤家,上有双亲和几位兄长庇护、宠着,因此在人生的前十六年过的自是恣意快活,直到那日那人一袭夺目的红袍从身旁打马而过。漫天花雨下,马背上男子勾唇浅笑,那双通透明澈的眸中映着细碎的波光,那个时候她方知晓何谓“一眼误终身”。事后她央着三哥暗中替自己打探,这才知其身份乃是东宇丞相之子,少年状元郎,东宇众女子心仪仰慕的对象。
赫连晟……在听到这三个字后她默默的在心里面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浮现出一抹属于小女儿家的羞涩。
打小家中就属三哥最是了解她,在见了自己那副娇羞的模样时当即便明白了自己那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生性放荡不羁的宝贝妹妹怕是春心萌动了。只是三哥没有料到的是自己竟然留下书信一封便离家出走了,说是要出去行侠仗义,闯荡江湖,其实却是她一个人偷偷的去东宇寻那个赫连晟了。
凤氏作为云川四大家族之一,待小辈一向都是放养的,想当初几位兄长还不曾到弱冠之年就出去闯荡了,也就自己特殊些,因着双亲和几位兄长宠着、疼着,舍不得她一个女孩子出去受苦,所以哪怕是都已经及笄了,家中那几位也愣是没同意让她出去历练。也正是因为这点,所以当初她才会选择留书出走,又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偶尔都会差人送信回去,告诉他们自己在外一切安好,让他们勿念勿挂。
而事实上那段时日也的的确确是她这些年来过的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
命运让她再度遇见了赫连晟,虽说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但结果却还算不错,之后的相处更是大大的出乎她的预料。
她没有想到赫连晟竟然向她诉说情意,说倾心于自己,愿娶自己为妻。当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等到回过神来自是满心的狂喜,像个孩子般的手舞足蹈,逗得那人失笑,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中含着一抹不加掩饰的宠溺。她以为一切的一切都会如她所期待的发展下去,也打算书信告知家人这个好消息,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赫连府来了消息,说是老夫人病危,事态紧急,速归。
在同自己打过招呼后赫连晟便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一句,等他!
她在他们一起购置的那个小院落等了一个月零六天,却迟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担心之下她便决定去趟赫连府,又因为怕一路上二人不小心错过,还特意留了一封书信。
然而当她紧张又带着些许窃喜的赶到东宇时,却见丞相府外红绸高挂,布置的热闹又喜庆,根本就不需要她特意去打探,有关于丞相之子即将迎娶二公主的消息就传进了她耳内。
当时她脑海中几乎是一片空白,除了一点,那便是当初那个和自己约定会来娶自己的人要成亲了,可是新娘却不是她,曾经的那些深情誓言统统都不作数了……
心有不甘的她不信他会如此待自己,不相信当初彼此度过的那段岁月都是假的,于是单枪匹马闯了进去。终于,在她衣衫染血,双腿几近站立不住时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哪怕是现在,她都还深深的记得那日重逢的场景……
依旧是记忆中那张自己心心念念盼了多日的熟悉容颜,但却又有哪里不一样……那看向她的眼神太冷太冰,仿若如初遇时,让她没来由的心惊。而还不等她开口,那人劈手从身旁的府卫手中夺过长剑。
在她满目错愕,难以置信下那剑直直的没入她的心口,竟忘了反应。
那一刻是真疼啊,疼的她想哭,可结果她却是勾唇笑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问了句,你怎么舍得?而那个时候这人却是手握着长剑的人晃了晃神,踉跄的往后倒退了几步,也幸得丞相府的府卫眼尖及时上前搀扶了一把,将人扶稳当了。而她则是拔了刺入心口的那把长剑弃在地上,然后快速的封了周边的穴道,转身离去,这次倒是没有人再阻她,在得了那人的指令后……
她想,若不是因为自己异于常人,心房长偏了,又因为有幸遇到楚温瑜,江湖上盛传的妙手医圣。只怕是自己这条命当日便交代在了丞相府,交代在了这人的手中。
前尘往事,历历浮现在目……
凤璃灀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等到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这么久没有回家,她突然想回去看看了。
罢了,待此间事情了结后她便同楚温瑜打声招呼,让他照看下寨子,自己回去一趟。
“东西到手了。”楚温瑜从袖中取出一方不过巴掌大的小匣子,脸上是舒心的笑意,“我看过了,确实是我们要的东西,没想到你这位好大哥竟然真的找到了,有了这个终于可以配制出压制住你体内牵机引的毒的解药了。”说到这里楚温瑜又忍不住想要说教几句,板着个脸抱怨道,“不是我说你,明明都跟你说的很清楚,在身上的毒没有解掉前不要饮酒,若不是上次你喝了那么多的酒,体内的毒又怎么会提前复发。”
原本他都已经施针将他体内的毒暂时控制住了,最多也就隔一个月定期复发一次,可是拜那日饮酒过度,牵机引的毒硬是提前发作了。
深知此毒毒性极其霸道,发作起来犹如万蚁噬心,疼的人生不如死,若是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扛不住一死了之,图个痛快了,也就这人意志力坚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凭着坚韧的毅力一次次捱过。
“我知道伯母忌日,你心里头难过,但在怎么着你也得顾虑着自己的身子……”
这一次毒发来的太过突然不说,而且比起前几次还都要严重,令他猝不及防,费了整整两天三夜才终于将毒再度压制了下去,事后自己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结果还是觉得恹恹欲睡,累死了……
“不过好在焰异果到手了,不然你我也不知道还能压制的几次。”楚温瑜敛了神色,“通过上次我替你施针,想必你自己也发现了你体内的毒已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由始至终姬珩都保持沉默,静静的听着楚温瑜说着,那张邪肆狂狷的容颜上淡然自若。
“若是没有这焰异果,或许你会死,那你这些年来所筹划的一切都将付之一炬。”楚温瑜顿了顿,终是问出了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句话,“若是这样的话,你可会后悔当日之举?”
会不会后悔……
姬珩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不会吧……毕竟当日在做出这个几乎是以一命换一命的决定时他不就已经清楚自己有可能会没命麽。
“那个时候若是不这么做,那丫头怕是就真的要没命了。牵机引的毒虽霸道,但于我而言却能凭借内力暂时压制,不足以立即毙命。可是那丫头不一样,她等不了那么久,我冒不起那个风险'。”姬珩淡淡的叙述着事实,“我这一生在乎的女人,除了母亲便只剩下她了,当年我没能护得了母亲,说什么也不能再失去她,我不怕万蚁噬心,却怕余生不能拥她相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