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陆淑还就不吃这一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猗斐，问道：“那你还抽烟?”

周猗斐哑口无言。

陆淑指间夹着烟，微微点了点他的胸膛，笑着问：“还抽不抽了？”

周猗斐沉默地看着她，终于明白她给他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子的目的是什么，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头疼，半晌，他闷闷地道：“不抽了。”

“真的?”

“真的。”委屈巴巴。

陆淑把烟塞回他的口袋，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周猗斐：“……”

坏家伙。

陆淑轻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周猗斐唇角微微勾起，他背抵在摩托车上，笑着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淑：“??”

他率先走向摩托车旁的一栋高楼建筑，陆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跟在他的身后，随他走进了黑漆漆的楼道里。

楼道里是声控灯，灯光不停的闪烁着，颇具恐怖片的色彩，陆淑咽了咽口水，紧紧跟在周猗斐身后进了电梯内。电梯里，楼层指示按钮足足有十六层，周猗斐看也不看就摁了十六层，然后抵在电梯里的墙面上，闭眼小憩。

陆淑有些害怕，默默地低头看着脚下，忽然听到周猗斐问道：“怎么了？”

陆淑抬头：“嗯?”

周猗斐把她拉到身边，斜睨了她一眼：“害怕了?”

陆淑：“……”这个人是有读心术吗？

陆淑硬着头皮：“谁害怕啊……”

周猗斐懒洋洋地道：“听说开发商当初为了建这么一栋楼，足足花了三年，这底下本来就是个坟场，只是因为近两年市政府将贸易中心迁到了附近，所以才盖起了高楼，说是用人流压压邪气……还有啊，这里曾经有个建筑工人呢，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你猜——”周猗斐瞥了她一眼：“他怎么样了？”

陆淑：“呵呵，我不听。”

周猗斐笑了：“他从楼上摔下来，直接进了水泥机里，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被搅地四分五裂，那水泥呢，自然是填充到了这栋楼的墙面里，喂——说不定你身后靠着的那面墙里就有他的一个断胳膊呢。”

陆淑：“……”

她，面无表情，一拳打在了正笑得贱兮兮的周猗斐的肚子上。

周猗斐没还手，假装很痛地捂住了肚子，身体向她这边倾斜了过来，陆淑心里想骂人，她扶正周猗斐，脑门青筋崩起，隐忍地道：“周猗斐。”

“怎么啦？”（?ò?ó?）

陆淑：“你说呢？”

周猗斐：“??”（?ò?ó?）

陆淑：“……你给我站直了。”

“我不。”（?ò?ó?）

陆淑：“……想再尝尝老娘的铁拳吗？”

周猗斐：(?○Д○)?

陆淑：“起来。”

周猗斐假装没听到，干脆倒在了她的身上，呼出的气息拂过她耳畔的碎发，轻声道：“还怕吗？”

陆淑一怔。

她没说话，周猗斐也没有追问，默默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站直了身体，低声道：“别怕，我在呢。”

他说，我在呢。

声音莫名让人安心。

封闭的小小空间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陆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半晌，轻轻“嗯”了一声。

“叮。”电梯到了。

周猗斐拉着陆淑的手腕，小跑过了黑暗，踏过了通往天台的阶梯，走上了天台。

天台上，破损的地基水泥和钢筋裸露在夜空之下。北方城市常见的秋冬雾霾倒是少了，依稀可见星星点点，陆淑跟着周猗斐，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一些裸露的混凝土碎块，慢慢来到了天台护栏墙旁边。

天台之上，星空仿佛泰戈尔诗中所言，闪烁着微光，天台之下，是城市的车水马龙，霓虹绿灯。向远极尽望去，四条车道，两边车流迅速向不同的方向驶去，像是暗喻着两个不同的命运也在疾速地驶向不同的未来。

明亮的车灯不断地闪过一瞬，连接起两条明亮的通道。

车道两边，高高的居民楼里仍有不少住户亮着灯，照亮阳台小小一隅。

高处不胜寒，声音近乎寂寥，她看着远方万家灯火，明亮的眼眸里映射着如水般流淌的灯光。

周猗斐看着她的侧脸，没有说话。

蓦地，陆淑轻声道：“周猗斐。”

“嗯?”

“你经常来这里吗？”

周猗斐“嗯”了一声，他的手撑在围墙上一翻，坐在了天台围墙之上，平静地道：“难受的时候就来这里。”

陆淑看着他在天台上摇摇欲坠的身影，想劝说什么，又被他的话吸引过去，问道：“难受?”

周猗斐笑了：“对啊，是人总会难受的吧。”

陆淑蹙着眉头：“像这样坐在上面?”

周猗斐百无聊赖，懒洋洋地道：“有时候没烟了，我就坐在上面……反正都是追求放松。”

陆淑抱胸看着他：“烟，是永远都不会有的。”

“我知道。”周猗斐忍不住笑了：“想什么呢你，我不是在向你要烟。”

陆淑挑眉：“坐在上面真的很放松吗？”

周猗斐点点头。

陆淑撑着围栏墙，一翻身坐了上去。

她宽宽大大的汉服随风飘起，耳畔流苏半掩白皙侧脸，红唇映着雪肤，墨色琉璃似的眼眸光华流转，微微抿唇一笑时，刹那芳华绝代。

周猗斐看着她的汉服裙摆随风飘起，鼓起她宽大袖口，简直是心惊胆战：“你上来做什么?”

“放松。”

楼顶风渐大，带来一种不切实的虚无感，她长长的发飘散起来，发带松散，被风吹起又落下，飘转飞旋在空中，几下里便不见了影子。

她伸出手，试图去够，终究是一片虚无。周猗斐看着，心简直是要跳出来，他试图委婉地说：“先下去好不好，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放松……”

“你说。”陆淑看着远处黑与光的交界处，那是郊区的范畴。“这底下的人，有没有抬头看过。”

底下人迹寥寥，偶尔有人，也是步履匆匆地出了大门。

“大概没多少人会在意脑袋上的那片天空吧。”

陆淑笑了，她笑着笑着，忽然间说了一句话：

“Look at your stars and not down at your feet.”

周猗斐听着，也禁不住笑了：“Stephen Hawking.”

原来，陆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

学校创建的一个活动，名叫“图书角”，就是班里的人会把闲置的书放在学校提供的一个书柜里，然后大家流动起来看。周猗斐上课从不听课，通常都是从图书角拿一本书在桌子底下看，这两天他恰巧迷上了霍金，于是每天向她各种安利《时间简史》。

而刚刚陆淑说的那句话，是霍金的名言。

她一直都很关注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