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却一改之前的懒懒散散，慢慢站直身体，认真地看着林姒姝，轻轻道：“你是个好女孩。”

林姒姝一怔。

他将双手插进裤兜，一字一句地道：“你值得更好的——懂我是什么意思吧？”

林姒姝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朱明无奈地笑了：“傻不傻，男生啊，有女朋友的最好就不要再搭理了，他如果对你若有若无的地表示出好感，这是吊着你，懂吗？”

林姒姝还是低着头。

朱明没有再说话，半晌，将怀中的手帕递给了林姒姝。

他看见了她眼泪滴落土地时滑下的痕迹。

林姒姝轻声道：“我都明白。”

她不傻，她都懂。

李铭臣……应该的知道她喜欢他的，从一次次走廊里的对视，再到体育课上她若有若无的左顾右盼，还有一次次晚上的网上聊天。

猜的出来，傻子都猜的出来。

但那又怎样，他还是有了女朋友，虽然还是会给她发消息，但林姒姝真的感觉到了疲倦。

这样下去，算什么呢。

她不想成为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

朱明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人群里又发出了阵阵惊呼，不远处楼梯的走廊里，在两个一米九体育生的开道下，走出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孩儿，那张面孔在场众人再也熟悉不过。

每天都要在学校大厅里“吊唁”的学神，永远都是第一的陆淑。

陆淑挺直脊梁，抿着苍白的唇，一步一步，走向了人群。

慢慢地，她停在了众人面前。

同学们的呐喊声渐渐休止了，一个个沉默地看着她。

陆淑身上宽宽大大的校服衬地她更加单薄，她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慢慢地低下头，稳稳地鞠了一躬。

这个鞠躬，时间蔓延了许久。

久到当校长他们赶到楼下时，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副情形。

校长他们停下了步伐，陆淑他们班的班主任还想上前去怒喝几声，却被校长牢牢地拽住了袖子，他不解地转头，却见校长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班主任只好憋屈地退到了后面。

校长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前去。

陆淑在小弟的提示下，直起了身，不解地转头去看，蓦地一怔。

她眼睁睁地看着校长走到了她的面前。

陆淑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

底下的学生却开始暴动了起来，举起了标着标语的大板，怒喊道：“反对霸凌！”

“反对关系！”

“拒绝霸凌！”

校长看上去苍老了不少，面色有些憔悴，他慢慢走到了她的身边，道：“陆淑。”

陆淑张了张唇，哑口无言。

校长转过身，大声道：“同学们，安静下来。”

同学们仍在骚动，但声音慢慢弱了下来。

校长朗声道：“这件事情，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回去吧。”

没有一个人动。

身后的班主任纷纷揪出自己班的学生：“付年，何恬恬，回去！谁让你们下楼的！”

“孟庆丰，王潇潇，张小丽……”

“谁让你们下楼的！”

被点到名字的学生没有吭声，他们迟疑地面面相觑，低声问道：“回去吗？”

“不知道诶……”

有零零散散的学生想要回去，却被身边的人拽住了，想要回去的学生不解地问：“拽我干嘛啊？”

拽住她的同学镇定地道：“你们不能走，开了这个头，所有人都会一哄而散，那我们聚集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可是老师说过会给我们一个处理结果……”

“拖字决你不懂吗？你见学校哪一次说话算数过？”

“对！”身后有学生大声道：“我们不能退，在处理结果没有出来，霸凌者还在郁华无忧无虑地生活之前，我们绝对不能退！”

“可是……”女生的目光落在了陆淑的身上：“她受欺负，凭什么要让我们为她伸张正义？”

“她算老几？学习好又能怎样?又不关我的事。”

“……”之前想要劝说的同学实在是无语了，她看着这个女生脸上不易察觉的妒忌和冷漠，慢慢地叹了口气。

是啊，事情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都觉得和自己无关。

她不再劝，而是任由那些人离去了。

陆淑站在人群之前，脸上神情很平静，她看着那些人离开，嘴唇微微颤抖了下，极力压抑着身体的起伏。

但人群零零散散，走的，毕竟是少数。

校长看着走的人只有那几个，剩下的学生没有动静，有些焦急：“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有人需要你们来伸张正义，这些事情交由我们大人来管就行了，你们还小，你们不懂！”

“年纪小又怎样！”有一个剪着寸头的女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声音还带有些许颤抖，她指着自己的头发道：“这是那些人干的！我的头发已经到膝盖了，那是我从出生起就没剪过的头发，她们硬生生地给我剪掉了！班主任还说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

继她之后，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还有我，我曾经被……”

“还有我！”

“我……”

接连不断的指责像一块块碎石扑面砸在校长的胸口上，他手微微颤抖，怒喝道：“有什么事不可以私下里来找我解决吗？！为什么一定要闹得这么大，闹得人尽皆知！你们很有脸吗？”

学生们没再说话，但看着他的目光里渐渐涌上了怨意。

“告诉你有用吗？”陆淑忽然间道，寒风吹起她的衣袂，翻飞起一抹衣角，拂乱她耳际碎发，于一片寂静中，众人只听她淡淡地道：“是——也许有用，可是然后呢？”

“开除了她们，她们还可以转去其他学校继续就读，然后继续欺负别人……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怕就怕……”陆淑停在了这里，没有再说话。

“怕就怕你们只是给她们停课几天或者一个月，等到风声过去，再让她们回来。”

陆淑等人纷纷转头，却见朱明倚在墙边，笑嘻嘻地接上了她的话。

陆淑看着朱明，一时之间想起了周猗斐，她偏身去看向校门方向，学校大铁门外挤着的密密麻麻的人群，数不清的社会青年和外校学生聚集在一起，说说笑笑，戾气深重。

让人触目惊心。

朱明继续笑着道：“所以说啊，这种事情就不能交给学校解决。”

朱明的班主任站了出来，冷喝道：“怎么哪都有你！这边商量事情呢，谁叫你强出头了！”

朱明吐了吐舌头，弯腰行了个礼，转身潇洒地走了。

他走的潇洒，反倒引起人的怀疑，陆淑他们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而就在此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男生，结结巴巴地道：“外面……外面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