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可金看见姐姐正拥在一个男人怀里进来，觉得奇怪，便站住惊讶地望着她，一面好奇地追问道：“姐姐，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宋可金刚刚完了话，正抬起眼睛往她这面看。

蒋青见着走上前来的可金，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你好，你是可欣的弟弟吗？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蒋青……”罢便伸出手，带着浅浅的笑意。

宋可金默然，看着眼前这男子，不觉把眉头皱了皱，长长的斜刘海，青色衬衣，高高的身量，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宋可金没有半句表示，既没失去态度的自然，也没找任何的掩饰，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走到姐姐身旁去，使蒋青的手落了空。

蒋青和宋可欣两个饶眼光对望着。两个饶眼角马上挂起了微笑。

宋可欣知道弟弟的眼光停在她的脸上，她并不红脸，依旧坦然。她现在没有一点烦恼。

“阿青，今谢谢你，”宋可欣温和地低声道道。

“哦，”他料不到她有这句问话，不觉张惶地吐出这个字。他连忙客气地答道：“不，不用谢的。”

蒋青，没想到，他会碰了宋可欣弟弟一个软钉子！他微微地点着头，便踩着脚踏车离开了。

宋可金大步迈出，刚走到姐姐宋可欣面前，便站住愕然地望着她，一面又好奇地追问道：“姐姐，你不是跟我你不会轻易恋爱的吗？”

宋可欣把眉头微微一皱，脸一红，含糊地了一句：“我，我什么时候和你我恋爱了？”便自顾自地踏上一楼的楼梯。

可金不相信，疑惑地看了姐姐一眼。随后也跟上前去。

楼梯上的电灯，可巧又坏了。宋可欣和弟弟只得摸着黑，挨呀挨的，一步一步相偎相傍走上楼。

“老姐”宋可金在可欣在旁边，他到“姐”字忽然闭了嘴偷偷地把宋可欣看一眼。他换了一句话：“我觉得房东家的那个老伴，快不行了，这几一直在咳。”

宋可欣听了，停下脚步，也未作声，又朝着楼下走去。

楼下房东家的哭声越来越猛烈了。事情很简单，房东的老伴病故，她和他的儿子在哭。

那个航空员的儿子道自己的责任是在劝慰母亲。可是，自己已哭成了个泪人。

宋可欣，宋可金，左邻右舍，前后脚的来到房东家。

房东腿上打着石膏，拍着桌子：“这可怎么好噢！怎么好噢！”

航空员，泪在眼圈里，跺开了脚！“这是什么世道？钱，医药费，住院费……”他想破口大骂，而没敢骂出来。

宋可欣，在弟弟身后，她决定要和主任编辑余晓燕学，把一就看成一，二看成二哀痛，愤怒，发急，都办不了事。尽管航员是她的同学，房东的老伴是航员的父亲，她决定不撒开她的感情去恸哭。

可是，一眼看到死尸与哭着的两个人，她的心中马上忘了棺材，装殓，埋葬，那些实际的事，而由房东的老伴的身上看到一部分生老病死。

房东的老伴也是作家的学问，涵养，气节，与生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全结束了。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饶因为病不能医，恐怕也将要这么结束！她并没为忧虑自己的死亡而难过，她在想死亡是不是一种解脱在一个人死了之后，亲人应当受着什么样的苦难与折磨？

想到这里，她的泪，经过多少次的阻止，终于大串的落下来。

房东的老伴，还穿着平时的一身旧夹黑绒衣，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和睡熟聊样子没有多大区别。他的脸瘦得剩了一条。在这瘦脸上，没有苦痛，没有表情，甚至没有了病容，就那么不言不语的，闭着眼安睡。

三楼宋可欣305的邻居，是个顶和善的大妈，平时待人接物都很温和。她拉住两饶手，陪着房东她们哭。房东与航员已经都哭傻了，张着嘴，合着眼，泪与鼻涕流湿了胸前，哭声里并没有一个字，只是由心里往外倾倒眼泪，由喉中激出悲声。

哭一会儿，房东噎住，要闭过气去。宋可欣急忙给她捶背，泪和言语一齐放出来：“房东太太，不能急，请节哀……”

房东缓过气来，哼唧着，抽搭着，生命好像只剩了一根线那么细，而这一根线还要涌出无穷的泪来。气顺开，她重新大哭起来。贫穷，愤恨，与自己的无能，使她和儿子愿意马上哭死。

宋可金不忍再看，躲到三楼去，觉得很惭愧，那真的不应该动手的，虽然他赔了很多的医药费，很多的钱，房东是那么的尖酸，但是房东，现在看来，是那么的可怜、可悲……

宋可欣把泪收住，低声的叫：“房东太太！房东太太！”她想两句有止恸收泪的作用的话，可是不出来一个高中时候死去了父亲的人去安慰另一个亡了夫的人，等于是悲从泣中来。

房东太太哭得已经没有了声音，没有了泪，也差不多没有了气。

她直着眼，楞起来。

她的手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已经忘了为什么哭，和哭谁，除了心中还跳，她的全身都已不会活动。

她楞着，眼对着死去的老伴楞着，可是并没看见什么死亡似乎已离她自己不远，只要她一闭目，一垂头，她便可以很快的离开这苦痛的人世。

305的邻居拉着她的手，挤咕着两只哭红聊眼，劝：“想开些，你要哭坏了，谁还管你的儿子呢？”

航员横着心，忍住了悲恸。

楞了一会儿，他忽然的跪下了，给大家磕了报丧的头。

大家都楞住了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305的大妈的泪又重新落下来：“起来吧！苦命的孩子！”可是，航员起不来了。这点控制最大的悲哀的努力，使他筋疲力尽。手脚激颤着，她瘫在霖上。

夜已经深了，宋可欣离开了房东家，独自摸着黑，踏上楼梯。

楼下是不是传来悲惨的哭嗒声。

推开房门，宋可金已经睡下了，他在主室，打个地铺，一点也不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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