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了下来,轻轻揭开塑料碗盖,向里面吹了一吹,喷出酸酸的麻油气味。一次性筷子上也浸了一些红油,他谨慎地把筷子撕开,他手机咻的一声响了,他只好又将碗盖盖上,不去吃,翻出手机,低下头,逐个念出来:“重大消息……着名作家王如发布新书忆……上架第一便登上都市言情畅销榜第一名……将于今晚19点接受创云媒体采访,签字售书……”不知道为什么转载到他手机上,就带点开玩笑性质。
也许因为“吃”是太严重的一件事了,相形之下,其他的一切都并不重要了。
宋可欣看着,觉得不顺眼,可是她没有笑。
不一会,她手机响了,是蒋青发来的聊信息。
跟踪男那一方面,宋可欣自然是有点厌恶的。
宋可欣觉得好像与蒋青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自从昨晚上匆匆相遇。
蒋青现实中话不利索,在聊软件上却是格外的会表达。
这些消息里,蒋青寒暄之下,宋可欣问道:“你今在做什么呀?”
蒋青发来消息:“还是一成不变,对了今是陈宇教授的生日,我跟你提过的,晚上你有空么?”
宋可欣想了想,打了这些字:“今早上去了叶乔老师家,现在正在公交车上,还有一个站就到了。今有很多工作还没做完。所以抱歉哈,没有时间。”她觉得过意不去,又把这些字删了。纠结了半,也没有回答。
电话朗朗响了起来。宋可欣戴上耳机来一听,原来是王如老师。
电话那头,王如老师匆匆的道:“宋可欣姐,你好,今晚你有空么……”
宋可欣只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噢……唔,唔……晓得了。”便挂断了。
自己则放下耳机,将书合上,放进挎包里面。
王如待要和她话,又咽了下去。
她这才回复蒋青道:“下午17点到18点半,倒是有空的,不过晚上应该很忙的。”她想着再怎么样也不能扫了蒋青的兴致,就答应了。
这是一个晴美的傍晚,还有晚霞,还有蚊子与蝙蝠,而没有了人们的讲话声,色越美,院中反倒越显出静寂,静得凭蚊子嗡文声音,都能听出它们将要飞去什么方向。
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晴美的,尴尬的,傍晚,蒋青走在这条径上还带着宋可欣。
他身穿青色衬衣,袖口向上挽一截,左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肩上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右手插进裤包。
宋可欣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这是第几次走在这条道上,他记不清了。
抬头看去,只见眼前又是一座别墅,白房子是流线形的,几何图案式的构造,屋顶上盖了一层仿古的碧色琉璃瓦,玻璃窗也是碧色的,嵌一道窄绿的边框。窗上安着雕花铁栅栏。屋子四周绕着宽绰的走廊,地下铺着大理石,支着巍峨的两三丈高一排白石圆柱。
头一个看见他们的是陈一,他飞跑过来,高声喊:“蒋青!你怎么来了?”陈一和他的老师一样,体型微胖,不过头发却比他爸茂密许多,乌黑有光泽,蘑菇头下的陈一看起来到是有几分单纯。
陈宇教授人则在门前坐着。看见蒋青,他不由的高了兴。可是,想到十年之后的蒋青,他有些不满意。他低下头去。蒋青叫了一声“教授”,陈宇也没答应。
蒋青含笑地朝着陈一点头,介绍道:“这位是宋可欣。”而后满面春风的,对宋可欣:“这位是陈宇教授,经常和你提起的,他是陈一,我的师弟。”
陈宇教授注意地把宋可欣的上半身打量了一下,看得宋可欣有点莫名其妙。她的眼光里露出了惊愕、尊敬、局促这三种表情。她埋下头,不安地:“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叫宋可欣,在云雨书社上班,您也可以叫我可欣”
陈宇教授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很勉强的。
陈一则走到宋可欣身边,似笑非笑地把她打量一下,一面对着蒋青:“竟然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可人儿。”
宋可欣听到这话,微微红一下脸,眉毛蹙得更紧,她略略摇一下头,轻声答道:“没。我没你的这么好啦!”
“才没有这么回事,我的可都是实话。”陈一半正经半开玩笑地,一只手在捶在蒋青的肩膀上。“你这家伙挺有能耐的嘛。”
罢,就要摸蒋青的头。
蒋青连忙做手势止住他,一面:“这、这样啊?”
对于这样的话,蒋青觉得真的不好回答。
陈宇教授看见宋可欣的举动和她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和蔼地问:“可欣可欣听起来挺清亮的,谐音可心意味将来人缘好,得到大家的认可和喜欢,另外,欣欣向荣,人生快快乐乐,不错,这名字挺好。”
宋可欣勉强地露出笑容,直截帘地答道:“是的,我叫宋可欣。”她把教授有点弯黄暗的脸,花白的须眉看了一眼,又转眼去看了看陈一。
陈宇教授眼角腮旁全皱出永远含笑的纹溜,金色框边眼镜下的眼睛深深的藏在笑纹中,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显出和蔼,他真笑的时候,那双眼睛放出一点点光来,像是有无限的智慧而不肯一下子放出来似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这名字真好听啊!”
“谢谢您,这是我爷爷取的名字。”宋可欣依旧低下头话,声音里带了一点羞涩。
陈宇教授醒悟似地似地接连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也别站在门口了,进来坐。”
听到这样的话,陈宇教授将宋可欣引进客室,客室里面是不是发出嘟嘟的声音。
宋可欣的到来,陈宇教授也终于明白了,蒋青为什么要来2020年。整个事情像白日一般明显地在他的脑子里展开来。他不仅看见未来蒋青的忧郁的脸,他似乎还看见十年之后宋可欣的面庞,是凄哀的,但是她像鲜花一般都在他的眼前枯萎了。
陈宇教授目光落在壁橱上那张相框,那是逝去的妻子。过去的事情好像创痕已经结了疤、又被搔破了似地,他心上的隐痛忽然发作起来。
他自己平日也不曾忘记妻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