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里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这是正常的雨露，丝丝的，凉凉的，打在脸上有点舒服的感觉。

工棚内几个人在商量些什么。

“头儿，看这雨大了些要不要让他们先歇息一下。”

工头摆了摆手，对管事说道：“些许点雨，淋不死人的。”

“就怕下面的人有怨言。”

工头敲了下桌子，“不干的都可以滚，又没求他们留下来上工，矿上又不是招不到人。”

之前泰昌城暴乱过后，许多的仆役，甚至普通人都没了营生，各个地方招工的都满了，连各大家族的仆人都快收不够了，矿上这卖力气的活也突然吃香了，毕竟能有个活干都不错了，所以工头并不害怕招不到人。

有人提议道：“那要不给他们多准备些姜汤去去寒气，他们得了风寒倒是小事，影响了上工就不好了。”

工头仔细思量了这其中的利弊，然后咬牙说道：“那行吧，吩咐待会灶房熬些姜汤午饭的时候发，少放点姜多掺点水，喝几碗再严重的风寒也都祛除了。”

自从卢家二位老爷将工头提拔上来以后他就急着想做出一番成绩来，至少要让卢家的老爷能看出自己的价值，日常都是能省则省不然账目上会不好看，至于底下的人怎么看他，他并不在意，提拔他当工头，还给他工钱的是卢家二位老爷，跟别人并不相干。

矿坑内林虎还在卖力工作，之前他见几顿都没忍送饭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就逃了出来，不过他也没跑，还是回来老老实实上工，他一直都记得卢远道的承诺，他现在一直卖力干活就是为了三年后能有个固定的营生，不需要再玩命才能填饱肚子。

他觉得凭自己的一身气力不到几年应该就可以当个富农，再娶个老婆，不需要太漂亮只要会持家的就行了，然后再生个胖娃娃供他读书，最不济也要当个账房先生的那种。这样他就算是死了也能堂堂正正地去见祖宗，当土匪只是为了活命，现在有个机会能过稳定的日子他不想放弃，想到这里他干活的动作都快了些。

“你叫林虎是吧，好好干，管事老爷们不会亏待你的。”小队长颇为赞许地拍了拍林虎的肩膀以示鼓励，林虎这样干活卖力还从不抱怨的人才是各个小队长都争着想要的，他也是走了狗屎运才分到林虎这样干起活来一个顶好几个的狠人。

听说上面有意要提拔林虎，小队长还有些不舍，不过上面的人决定了要把林虎树立成矿上的模范，他也不敢使绊子，反而还要尽量巴结林虎，说不定以后林虎就直接爬到他上面去了，能结交没必要开罪。

林虎对于小队长的赞许只是憨厚地一笑，然后继续卖力地干活。

小队长真的服了林虎，就像个干活机器一样，怪不得上面的人都要提拔他。

一声开饭了，林虎摸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雨露，干完了手里的最后一点活计才慢悠悠地准备吃饭去了。

只有矿工才吃大锅饭，其余的小队长及以上的人物都可以进工棚吃小灶，前两天工头就特地交代过林虎也可以一起跟着吃，上面要提拔林虎的消息大家也都知道，不过矿上的管理位置从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犯错工头也不好直接把林虎提拔上去，不过让他进工棚吃饭也能算是一种极大的优待了。

林虎进了工棚，端着个铁盒子，午饭基本都是些素菜很少能见到肉食，但油水还行，怎么也比外面的大锅饭强得多，厨子打饭的手一点也不抖，很热情地告诉他不够再添。

他打了饭也没有去跟几个认识的小队长坐一起，只是独子找了个角落，一言不发，认真地吃着饭盒里并不算丰盛的饭菜，虽然比不得之前当土匪时的大鱼大肉，但这样的饭他吃着很舒心。

“看到没，那个人就是林虎，跟个木头一样除了吃饭就是干活，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中了邪。”

远处有几个人在小声议论林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林虎上位很容易惹人眼红，许多人还是有些看不起矿工出身的林虎，虽然不会明着表现出不满，但在背后偷偷议论还是常有的事，工棚很大，白天用来吃饭晚上就拿来睡觉，他们的话也基本不会被别人听见。

有人小声说：“听说他之前还上山当过土匪。”

“啊，土匪？”

“瞧你那点出息，真的土匪都被城主大人给剿灭了，林虎之前多半是被土匪裹挟上山的，听说土匪都是些吃人心肝喝人血的，估计林虎就是在山上被吓坏了脑袋。”

“哦，我就说嘛，他那样像个土鳖还差不多，还土匪，我呸。”

林虎虽然不是修仙界的人，但年轻时也偶然习得些吐纳的法门，虽然比不得山上的仙人，但耳力也远超常人，他们的话也能听到，他没有理会这些男人在背后嚼舌根，他现在只想安稳地过好这三年，别的他一概不想理会，将最后的米粒和着菜汁一起送入了嘴巴里，伸手揩干净嘴角的污迹，走出了工棚继续去干活。

“你们看那傻子又去干活了，真的没治了。”

工棚外面不远处还是排着长队。

“今天天气转凉，张工头开恩给你们做了姜汤，你们可要好生干活回报工头。”

排着队的矿工并没有理会他这话，只是关心今天的饭食咋样。

不出他们所料，果然还跟昨天一样，两个混着野菜和一些粗粮蒸制的黑馍馍，今天可能是做了姜汤的缘故，连稀得没几粒米的米汤今天也不提供。

“姜汤今天管够。”厨子说完了又朝锅里掺了一瓢水。

有个矿工领了两个馍馍掰开一看里面居然还是空心的，直接将馍馍扔在地上，“妈的，工钱又少，一天只有一顿饭还吃这些东西，老子不干了。”

不知道那个工头想的鬼主意，一天三顿变成了一天一顿，反正上面有人来检查也只是中午才来，其余两顿矿上说有就有，只要业绩能过得去，想必上面也不会过多苛责。

工头咆哮道：“曾大牛，你要是还想干的话就把馍馍捡起来给老子吃了，不想吃就赶紧滚。”工头对付这种想要闹事的人从不妥协，他又不怕招不到人。

曾大牛将才也是一时脑热，他被吼过一阵后又有些清醒了，要不是没门路还缺钱他根本不会来，他想起了家里卧病在床的老母，还有年少的弟弟，他又伸手去捡泥汤里的馍馍。

工头一脚踩住他的手，馍馍也直接跟泥水和在一起，“老子给你加点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