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土匪们都被带到了一处还未开过工的地方挖矿。

卢家矿场上根本就瞒不住多少消息，不管那座矿山上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也都知道，这边的矿坑闹出了这样的动静以后大家基本也都知道了，于是乎所有土匪都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曹工头所在的矿山上。

所有土匪一开始都被几个严肃的管事给震慑住了，都还是在认真干活，李大毛刚吃了也还有点力气，也在坚持着。

不过还是有人逐渐体力不济，做工的速度越来越慢，李大毛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开始喘着粗气。

曹工头看到这一幕，轻笑一声，快步走到李大毛跟前，一鞭子直接挥在李大毛背上，“老子让你偷懒。”

李大毛被打出一个红痕，他的背火辣辣的疼，不过他也意识到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对，挨了打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干活，人只要被逼一下真的能爆发出很大的潜力，李大毛出人意料地坚持了下去。

其他人看了一眼李大毛这边的动静，也没说话，都知道今天势头不对，不敢怎么造次，林虎也是一样，他偏过了头看了一眼又很快转了回去，继续干活，他知道自己如果站出来一定会把事情闹大，他不想这样，他就只想着要踏踏实实过完这三年就行了，他真的已经累了，他只想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一个下午的工作其实对于所有土匪来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平时也基本都是这么过的，吃过中饭的李大毛也勉强撑住了，这一切本该结束了，又到了矿上该发工钱的时候了，工头也没急着走。

普通的矿工陆续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朝着工头这边靠拢，工头别的都让人诟病，唯一挑不出错来的就是言出必行，说扣工钱就扣工钱绝不带商量的，但发起钱的时候也觉对不会含糊。

矿上的土匪知道了差不多是时候该下工了，不过也没人敢提出来，都还是在干活，时不时看林虎一眼想让他当这个出头鸟，不过林虎却没有一点要去向工头提醒的意思，这点工作量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在工头眼皮子底下所有人干活都积极了些，不用帮别人干，林虎又恢复了之前的工作量了。

有矿山的劳工凑到工头身前搓了搓手，有些谄媚地问道：“曹工头，我们今天还没领工钱呢。”矿上的工钱一天一结，不想干的可以随时走人，这几天有人离开了矿场，不过新来的也有，这年岁矿上是不缺干活劳工的。

曹工头淡淡地说道:“现在有些忙一时间走不开。”然后又指了指还在劳作的土匪说道：“等他们干完了再发工钱。”

平时积攒的信用让那人也没再说什么，不过他也没走远，就找了块石头坐着等发钱，不少矿工了解到以后也就坐在地上，矿上在空余时间几乎不怎么管工人干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在坝子里休息也不会有人管，这么多人围着就好像是在一起监视土匪干活一样。

工头心里暗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堆人在这里看着，土匪怎么也掀不起什么浪来，还能顺便杀鸡吓猴震慑一些平时喜欢偷懒的矿工。

现在工地上只剩了些乒乒乓乓的敲击声，还有石块掉在地上的闷响，也有土匪抱怨过但被劈头盖脸就是一鞭子过后就都老实了，不远处的矿工还在随意根周围的人调笑着，他们时不时还饶有趣味品评某个土匪干活，他们觉得自己比这些土匪要高一等，从这群土匪身上他们找到了久违的优越感。

除了林虎外所有的小队长也在这里围观着，他们对于土匪也不怎么瞧得上眼，矿上究竟要搞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能领到工钱就行了也管不了这么多。

工头突然说道:“林虎，你可以先休息了。”

林虎一脸的茫然，他搞不懂怎么就让自己一个人休息。

“让你走就走，还愣着干嘛？”

林虎也不敢得罪工头，只好停下了自己的活计。

工头对着其他的土匪说道：“矿上一向讲究个赏罚分明，你们都是些戴罪之身，矿上一天一顿饭的招待你们就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现在矿上土匪偷懒问题特别严重，不好好打压一下这股歪风邪气，矿上就直接毁了，所以今天就是要让你们好好劳动改造一番，不然对不起你们每天吃的那些饭。”

“现在每隔一盏茶的时间我会叫走一个人休息，你们不认真干活就给我一直干到天亮。”

众土匪听了这话都有些愤怒，但也没人反抗，想直接就反了的不是没有，不过他们都怕到时候振臂一呼无人响应就完蛋了，毕竟在一旁看着的矿工也不少。

林虎得了自由也没在此逗留了，他不想看到这群人被迫害的样子，他们反抗与否，林虎都不想管了。

李大毛举起一柄铁锤重重敲击在石头上，石块飞溅，他也没有去捡，他怕自己一旦蹲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他额头一开始还有些汗珠，不过到后面的时候连汗珠都直接没了，他的嘴唇干裂，脸色很是苍白，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还加上缺乏水分。

人的身体承受能力也是有极限的，李大毛感觉自己手里的铁锤开始变得重若千斤，他的眼皮有些称重，他摇晃一下脑袋想要强行提起精神，再次举起铁锤，抡到最高处再向下砸去，结果整个人也跟着一起栽倒在地上，两眼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工头也注意到了倒下的李大毛，走进李大毛身边，吼道：“老子让你装！”说完就是一顿鞭子打在李大毛背上，见他真没有动静，才停了手中的鞭子，然后像周围的土匪说道：“想装死的都可以来老子这里试试，老子奉陪到底。”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鞭子，哒哒作响。

确实有人生了要装死的心思不过看工头这样子又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曹工头指向一处，“你还有你都可以走了。”

两人之前还在心里辱骂曹工头现在却是一脸的感恩戴德，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当发现自己比周围的人优越的时候不管有多困难都觉得自己过得还可以，当陆续有人被提前释放的时候别的土匪干起活来也越发卖力。

堵不如疏，只要开个口子天大的怒气也会在与别人的比较中逐渐消磨。

看着干起活来越发卖力的土匪，曹工头心里暗道：“那个人的法子确实好用，在矿上当个小管事还真的有些屈才了。”

林虎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工作，照例洗个凉水澡准备回去休息，他还不知道明天工头又会闹那样，不养好精神他也受不了。

在他回去的路上有人堵上了他的去路。

“方便谈谈吗？”

林虎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直接撞开了他。

那人见林虎马上就要走了，急忙小声说道：“寨主，真的不想谈谈吗？”

林虎听清了那人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换在以前他可能会直接揍他一顿，不过现在他一切求稳，不想惹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

任小浪沉声说道：“这里有些不方便，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说完他就带着林虎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林虎也不怕他耍什么诈，他自信凭自己的实力没十个人根本别想制住他，而且今天根本就不可能一下凑齐这么多人，不少人都还在矿上干工。

“行了，就到这里了，有话快说。”林虎也不想耽搁久了，免得遭人把柄。

任小浪看出林虎脸上的不耐烦之色，直接跪在地上。

林虎也没扶他起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任小浪，想要看他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来。

任小浪颤抖地说道：“寨主，请救救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撑不住了，你就忍心看兄弟们死在这鸟不拉屎的矿场吗？寨主！”

林虎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忍心又能怎么样呢？”

任小浪继续说道：“只要寨主您出面领导，我们就一定能聚集起之前的兄弟，大家不说打回泰昌城，最不济也能占了这矿山不再受这鸟气。”

林虎：“所以你们就是看上了我这个寨主的名号是吧，我只需要出来露个面其他的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是吧？”

任小浪没听出林虎话语中的异样，还以为他就要答应了，连忙说道：“是是是，只要寨主您答应，今晚上就可以反了。”

林虎突然阴冷地问道：“现在想起有我这个寨主了是吧，之前跟着林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忍不忍心了？你们活不下去了有本事去找林豹啊！怎么着，他死了就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了？”

他一直不忿众人的背叛，想当初只剩下了两百个土匪还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其余的所有人都跟了他远房堂弟林豹，他知道土匪山上不讲究什么忠孝义节，都讲究个实力为尊，跟了也就跟了，可他自认没有对不起这些人，之前当寨主的时候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让给兄弟们，不然他也不会快四十了还孑然一人，当寨主的时候还要事事操心，一点当寨主的好处都没享受过，他只是天真地以为到了山上就都是兄弟，当了寨主就得想尽办法让兄弟们过得好一些。

但在战场上这些人可一点也没想过要顾及什么兄弟情谊，当这些人为了林豹的空口许诺就将刀子捅向自己的兄弟的时候，林虎心就凉了，他再也不想当什么狗屁寨主了，费力还不讨好，他现在只想为自己而活。

回想往事，林虎叹息一声，“你起来吧，我不会答应的。”

任小浪继续苦苦哀求，甚至还对着林虎磕了几个头，不过等他抬头的时候林虎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了，他站起身来，掸去身上的尘土，冷哼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

没人想要屈居人下，不是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让个什么也不做的林虎当老大，他们一群人之前还为了谁当老大的事情还差点打了起来，不过最后谁也不能说服谁，讨论来讨论去，只有林虎最适合了。

林虎回到了工棚的床上，沉沉地睡去，今天说出憋在心里好久的话感觉浑身舒爽，有的事他不喜欢挂在嘴边，不过他一直都放在了心上。

矿上陆续有土匪回到了工棚里，但林虎睡得很沉根本就没被吵醒。

今天工头是铁了心让土匪们干活，天已经黑了还不让他们下工，土匪这些天来吃得一直很差，许多都逐渐患上了夜盲眼，不过工头没发话所有人还是在苦苦坚持着。

曹工头见周围的普通矿工还在一直看着，他知道再不发工钱按有些说不过去了，他交代一个管事好好看着这群土匪然后就去发钱了。

发完钱后，工人们也都就直接散了，经过一天的劳累就没几个不想睡觉的。

曹工头见许多工人都直接散了觉得好像有些不安全，急忙开恩一次性放走了十几个人，也没再敢鞭打土匪，最多言语恐吓几句。

最后一批土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将李大毛扔在了床上就直接倒头便睡。

李大毛感觉背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看了一眼周围都在睡觉的叔叔们发现没人会安慰他又躺了回去，其实他很早之前就醒了，地上非常凉，不过他怕自己醒来就又会被逼着干活索性直接躺在地上装死，他趴在床上尽量不让背部受到触碰才慢慢睡去了。

不过他感觉自己的眼睛才刚闭上就有人在敲打他的床，他直接被这大动静给闹醒了，他感觉自己现在浑身酸痛，脑袋也晕乎乎的，怎么也起不来，大概是昨夜受了风寒加上背上的伤口发炎。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还干不干活了，都赶紧给老子起来。”

管事挨个挨个敲打没起的人，昨天太过劳累，没起来的土匪很多。

虽然不情愿但都还是起来了，到最后就只剩李大毛一人了。

他的背上又挨了一棍。

李大毛差点被打得吐血，他哀求道：“叔，我真的不舒服，能让我休息一天吗?”

管事也看出李大毛应该身体不适，但想起自己就要被发配回去就又狠下心来，“别给老子装，就算是你叫爷爷今天也得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