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忽然被人称为“圣女”,欧阳听南再镇定,整个人也是懵的,她其实设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身份,最普通的,当然刺青是家族徽标一类,自己被接回霜家,从此过上明朝武林人士的生活,后来看霜子羡一幅见到鬼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和他母亲或祖母有些像,欧阳听南还顺便留下了一些“难道族内通婚的阴影”,又感叹了一番霜家遗传基因的强大。她甚至设想过,毕竟父亲为他刺青时距离这个时代几百年,说不定花样变形,如果对方说刺青有问题,那自己可以背药谱、毒谱、蛊谱、内功谱……来证明自己是霜家人。毕竟她十分缺钱,又有伤,让霜家接受她真的很重要,但是,圣女这来头,也太大了些。
而霜大当家霜凌云,明显十分激动,尽管他看见欧阳听南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现在紫绿交加,变幻如“闪亮的灯球”,他也没有办法控制他自己,竟然泪流满面地一直跪地:“圣女,圣女,凌云可算找到您了!”欧阳听南则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什么圣女?你说霜家有圣女?我却从未听过。”
等欧阳听南搞清楚前因后果,已经是两三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她也正式改名为霜听南,时隔十几年,在另外一个时空做回自己,也是她所料未及的。
说起圣女,其实霜家自开宗立派之时就有,就像太极的两面,掌门是阳,圣女是阴,两人一起才能发挥出霜家武学的至高境界。霜家开山祖师,实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参悟天地之理,自创内功心法《灵枢九级》,顾名思义将霜家内功的修炼成就分为:开悟、流水、行云、圆融、紫气、和合、大成、引灵、星移九个层级,同时又自创三十八路“飞霜掌法”,一时之间中原几无敌手,于是他将提升自我的目光锁定在那凶险的深山大泽,当来到滇南时,就遇上了一位蛊、毒双休的少女,也就是后来霜家第一位圣女,这二人虽然于武功启蒙之时南北相隔,但相识之后却发现自己独立研究的武学思想竟然可以相互交融,彼此促进。
霜家祖师是在修习了蛊毒之学后才达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星移境界,而这位少女学习蛊毒在前,当她开始学习《灵枢九级》时竟然得心应手,一日千里,更在他们二人的共同努力下,将蛊毒与飞霜掌法相结合,弥补了掌法中许多的不足,使掌法大成,少女蛊毒之学也终于圆满,成了一个独特的体系。
说起来,二人大成之时,还不到而立之年,当真是意气风发,携手闯荡江湖,真的所向披靡,飞霜掌法本就厉害,现在两人双掌合璧,互相配合,即便是群战也无人敢应其锋芒。又因霜家祖师喜着白衣,蛊毒少女喜着红衣,还留下了一个“红白罗刹”的诨号。但到底因为太年轻骄傲,两人行事不知轻重,虽也除暴安良,但也得罪了很多武林同道,有怪他们过于傲慢不知尊老者,有同龄嫉妒忌恨者,于是有意无意间将他们的名声在秦的贵族间添油加醋宣扬一番,这就让当时的君主起了招揽之意。
这二人搁在今天,是属于那种不通庶务,书呆子型的人物,并没有什么学得真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想法,他们还是觉得武林是武林,朝廷是朝廷,尤其当时,秦王残暴,若自己跟随君王,可能就要充做马前卒,杀自己不愿杀的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岂不是为虎作伥,于是强硬的拒绝了。如此一来,就遭到了王室疯狂地打击报复。二人纵然武艺高强却也不堪其扰,干脆好汉不吃眼前亏,躲回滇南。
之后霜家祖师痛定思痛,觉得还是自己不够强大,才会被人这样欺侮,于是焚香祷告,祭了上天与祖宗,开宗立派,广收门徒。自己做了掌门,蛊毒少女做了圣女。
说到这儿,要说说这二人的关系,二人自始至终都不是夫妻关系,一直都是“学术”上的知己,放在今天也是相当前卫的一种关系了,后来因为蛊毒少女不愿人前过于招摇,认了霜家祖师做大哥,也改姓霜,所以她的蛊毒之学也成为了霜家武学的一部分。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亲身经历,二人收徒传教,并不一定要血亲,总之入得门来,便改姓霜,谁接任掌门,也讲究品性武功,能者居之,这倒有些现代企业管理的精髓。正因为这种超前的思想,让当时霜家武学得以发扬光大,能者辈出。
当门人越多,就越显出这位开山祖师将内功分为九级的厉害之处,正因为比大多数武林门派划分的更为细致,使得资质参差不齐的门人,不管修炼到哪一级,配合那一级的蛊毒之学,都能够各展所长,做不成武林高手的,做药师、医师者也大有人在。而这二位,也吸取自己年轻时候的诸多江湖经验,尤其在各自成家有了后代之后,更是为子女打算,便立下了尽量低调不张扬,好好经营自己即可的门规。
是以百年间,少林,武当,峨眉,青云,泰山等各派崛起,自秦之后朝代更迭,霜家始终只是默默行事,从来不去争强好胜。
除了低调,门派想要发展,传承与金钱同样重要,是以祖师又将门人子弟分入药堂、武堂、刑堂、飞花堂和文澜阁。也算是各展所长,特别精擅药理蛊毒,并且具有一定研究能力的,入药堂,于飞霜掌法更有研究,甚至善使刀剑者入武堂,品性纯良忠诚者,入刑堂,擅交际经营者入飞花堂,后来飞花堂还负责收集情报。而文澜阁则负责总结梳理霜家武学典籍,也博采众长收集各家武学精髓,药谱蛊方,后来还负责处理汇总分析收集到的情报。
这样一个庞大而完整的家族系统,才是霜家历经朝代更迭而始终独善其身的秘密。如此算来,其积累的财富也是非常可观了。
说完了家族系统运作,还要说说传承。霜家武学不能称为博大精深,但确实玄奥繁复,很多手段,现代生物学都无法解释,更别提是在古代。开山祖师与圣女都是百年难遇之奇才,后人想要达到他们的高度自然不是易事,所以资质就显得很重要。尤其圣女的培养,女子本就体弱,作为圣女除了要博闻强记,于蛊毒之上要有悟性之外,还得于《灵枢九级》的修炼上要有天分,最后才能和掌门达到飞霜掌法合璧的惊人效果,所以开宗圣女根据所学药理,将一些有助于提升修为,避毒抗蛊的药物炼入颜料之中,遇有资质的女学徒,便在不同等级为她们以药物刺青,帮助她们学习提升。最后刺青大成者,为本门圣女。
至于刺青图案,为开派祖师亲手所绘,据说,祖师之所以能悟出《灵枢九级》,乃是一位手持金叉的天神托梦,梦醒后,整个人如醍醐灌顶一般,这才能成为一代宗师,至此,完整的刺青图案,就只有掌门与圣女二人可见。而那些入选之后又没能成为圣女的女孩,也因为这部分刺青在修习武功以及避毒上获得莫大好处,往往也能在各堂获得不同程度重用。
霜听南和霜凌云,就这样坐在水晶洞中,谈谈讲讲,完全不觉的时间的飞逝。霜听南听完了霜家这许多秘事,不禁疑惑道:“既然掌门与圣女,传承有序,为何又要寻找圣女?”
说起这个,霜凌云不禁长叹一口气,正所谓树大有枯枝,何况霜家传承千年的一个大家族,随着族中财富积累,各堂子弟倾轧夺权、夺财、夺人之事就时有发生,遇到刑堂羸弱的时候,甚至难以节制,近百年来更是由于蒙古鞑子对中原的戕害,导致霜家人才渐渐有青黄不接的架势。上上任掌门是个一心钻研武学,在庶务上却不大通的人,凭借强横的武力确实镇压了门中的一些变乱,但也与当时的圣女,也就是画中这女子,产生了很大分歧,其中似乎还牵扯了一些男女情事,总之这位圣女竟然离教出走,并声称自己会培养出新的圣女,不需要借助门中之力,也不再稀罕霜家的东西。
她离去后,飞霜掌法再也无双掌合璧的可能,要知道很多门中秘莘是圣女才知道的,比如一些高深蛊毒的炼制与解法,再比如药物刺青的配置等,虽然文澜阁都有记载,但是如何使用的圆融畅顺,除非再有一位武学奇才,不然就非得上一代圣女引路不可。上上代掌门在圣女离开后,心中便大为后悔,绘制了圣女画像分发全国霜家各个分坛帮助寻找,然而一直没有结果,霜家武学也因为失去了圣女的那一半,威力大不如前,虽然家中也着力培养,但资质这种事情,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竟然没有能够再培养出一位圣女。
这位门主也在十几年后,忧郁成疾,临终前,他选定了下任门主,并称这位出走的圣女,资质过人,言出必践,即便找不到她本人,她也一定会培养出继承人,为了霜家武学,祖宗基业,务必要找到这位圣女的后人。
这位接任的门主正是霜凌云的父亲,近百年,倒是霜家正宗嫡支人才渐渐昌盛起来。霜父在苦心维持霜家家业的同时,也是念念不忘寻找圣女,偏到他有了霜凌云这个儿子,发现他在习武上竟是一个奇才,就更希望能找到圣女,祝儿子成就霜家百年前的辉煌,让飞霜掌法双掌合璧的风采再现世间。于是悄悄在信得过的江湖同道中透露了些许关于圣女刺青的事情。这才有了马和为何必须要救她的这段故事。
听着霜凌云的娓娓道来,霜听南对于霜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这些都是父亲来不及告诉她的故事吧,而父亲大概也是从小就发现了她资质过人,于是就决定将自己培养为圣女,不过,大概圣女传承中的一些秘莘在时间的长河中失去了吧,霜听南并不觉得自己在修炼与避毒上得到了刺青的帮助,否则又怎么中了暗算?
而且自己现在身中奇毒,武功尽失,能不能恢复还两说,又如何实现霜家的殷殷嘱托?除此之外,自己这个圣女据说还肩负着传承的重要使命,可这如何传承,她简直一头雾水。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虽然她不愿去想,但又不得不想,霜家如此严密的家族传承制度,如此庞大的财富,如此多高手,在自己那个时代,怎么会被灭门?这无论如何说不通!哥哥说是因为有一位判出门去的大师兄,变起肘腋。可大师兄既然判出,传承千年的霜家,又怎会让他得逞而不知防备?其中一定有她没有悟到的关键。
一时间,霜听南觉得自己头大如斗,靠山是有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禁心中悲呼:“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