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听南让莺歌帮着,把最轻的一组沙袋在身上绑好,这组沙袋,给后背与四肢都增了重,霜听南大约估算了一下也就是十五公斤上下。对于她现在着重开始训练体能与力量,这个重量是合适的。
霜听南默默立在院中,对着皎洁月亮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眼,将精神力小球快速凝聚于眉心,并不断压缩,直到身体内外场景均在脑海展现,便缓缓先练了两边飞霜掌法。
因为失去内力,堪堪一遍练完,霜听南已经汗如雨下,但她毫不在意,因为她的心神完全不在自己的肉体感受,而是在行动间通过精神力观察自然界的律动。
两遍飞霜掌法一过,霜听南又一次清晰捕捉到了自然之力律动的节奏。晚间自然之力不如早上澎湃,但正因为更加难以捕捉,这反而是对霜听南精神力一种强有力地训练。她缓缓收势,静立院中,双手却不自觉地摆出一个奇异手印,屈手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若是有精研佛法之人看到,会发现,这正是一个佛教常见的施无畏印。可霜听南对佛教一向研究不多,怎地也会摆出这个姿势,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只能说,天地至理自然相通了。
从霜听南自己的感受来说,她并不确切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非要这么摆才能身心舒畅,帮助自己去契合那自然的律动。她的呼吸变的逐渐绵长,眉心的精神力之球一边急速旋转,一边开始轻轻跳动,但总是与自然之力的律动有先后之分,就像在穿针,明明对准了针眼,但线头总会在最后一刻偏向。不过霜听南并不着急,只要能捕捉到自然的律动,就总有能契合的时候。
她保持着精神力与自然力的联系,就这么回身到练武厅,身手敏捷地跳上了梅花桩。
一边的莺歌瞧的有点傻眼,在她看来,沉重的沙袋,只是让霜听南的动作比平日略微缓慢,关键是霜听南全程闭着眼睛,就连回屋上桩这样的动作,都是闭着眼完成的,真是太神奇了。于是越发对霜听南崇拜了起来。
霜听南幼时也经常走梅花桩练习飞霜掌法,只不过那时候已经小有内力根基,站桩反倒比现在背着沙袋还容易些。多年之后再上桩,她微微有些紧张。
为了舒缓情绪,她分心三用,一边控制着精神力的跳动,一边回想着牵丝回雪步的步法,一边在梅花桩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时而跳跃,时而横跨,时而劈腿跳,时而后空翻。完全就是一套标准的体操动作。紧接着,毫无征兆的,霜听南来到梅花桩阵正中,脸色一肃,便展开了牵丝回雪步。
她此番练习,仅限于最开始的二十五步,她已经在脑内演习了很多次,又曾在寒冰石室演习过,至于二十五步之后,她需要在对引自然之力为己用一事有所体悟之后才能继续练下去。
但即便只是二十五步,也已经给人一种诡奇莫测之感了,悠忽而东,悠忽而西,莺歌在一旁看的眼也花了。她本身是练过武的,但是却完全看不懂七小姐此刻的步法,只觉得她在这梅花桩上像是要飞起来似的,舞得如此好看,更骇人的是,七小姐一直闭着眼睛!自家小姐真是奇人啊!莺歌在心中呐喊,七小姐加油,七小姐威武!若古代有追星族,莺歌立地就变“脑残粉”!
霜听南自然不会知道莺歌此时的想法,她现在将牵丝回雪步前二十五步,循环往复不停地走着,越走越觉得自己的精神力之球在膨胀,不是因为无法压缩而产生的膨胀,而是精神力之球在成长!
当牵丝回雪步真正行走起来,虽然只是功法中小小一的部分,但是已经和自己的精神力产生了一种共鸣,伴随着这种成长,霜听南越发清晰地感受到了自然的脉动。
已经很近了!她精神力之球跳动的速度已经非常接近自然之力的律动了,这样的变化,让霜听南再次亢奋了起来,她不顾身上十五公斤沙袋给肌肉带来的酸麻感,脚步越来越纯熟,越来越快,接着福至心灵一般,深吸一口气,口鼻呼吸断绝!她就这么凭着这深吸的一口气,快速疾行!
2分钟过去,霜听南觉得,自己的肺部就像要爆炸一般,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但与此同时她脑内精神力之球的跳动和自然之力的律动都像被放大了好多倍似的,咚咚地敲击着她的神经,“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弃!”霜听南的理智在对着自己嘶吼。
又过了一分钟,霜听南肺部的窒息感已经变成针扎一样的刺痛,就连头都有些昏沉,脚步完全是机械式的前行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她觉得自己再撑下去一定会死,还是算了吧的时候,眉心忽然就是一凉,刚才种种昏眩感就像满是尘土的树叶被淋上了一瓢清泉,一下子冲刷的干干净净!但这丝凉意并不停止,它刚刚进入眉心就发力猛冲,无视了旋转中的精神力之球,沿着眉心一直向前,冲向脊椎,接着就是四肢百骸。
就是一瞬间的事,霜听南肺部的压力就得到了纾解,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岸上的鱼,终于被人抛回了水里。
她整个肺部,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凉意。更让她欣喜的是,这股清凉之意还在源源不断地进入体内。内呼吸!这是霜听南的第二个念头,她知道自己此时成功从眉心引入了自然之力,有了这股力量,她终于体会到了传说中的内呼吸!
内呼吸,这本是胎儿在母体天然就具有的本能,母亲的脐带输送了氧气与营养,胎儿便在羊水之中生长,此时的呼吸就是内呼吸。但是人出生之时,内呼吸通道便天然封闭了。据说古老的瑜伽术中有这种神秘功法的存在,但霜听南并未见识过,因此,她更倾向于这是一种传说。
但是此时此刻,她自己竟然也体会到了内呼吸的神妙之处,这感觉,简直……太棒了!霜听南觉得,自己开心的就像可以冲破屋顶飞出去的小鸟。
除了肺部窒息感的解除,受到这股自然之力的提携,脚下疾走牵丝回雪步的霜听南觉得,整个身体耐受能力瞬间就获得提升,就好像有内力那样,由内而外,给运动中的身体以支撑。
但是这种良好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意外状况又发生了。自然之力持续不断的涌入,逐渐撑满了霜听南的筋脉!虽然她一直疾行也在消耗一部分自然之力,但是涌入的速度远远大于消耗的速度。而且因为自然之力那种万马奔腾一样凶悍地涌入方式,自己旋转的精神力小球完全地被忽视了,不要说与自然之力形成小太极了,不被自然之力冲散就不错了。
原来自己的精神力之球,就像虹吸效应一样,为自然力的涌入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自然之力便开始自行涌入。人比之自然,是如此的渺小,又怎么承受这样狂暴的冲击呢?
霜听南只觉得自己浑身筋脉开始发胀,接着就像有千万把小刀在筋脉来上下滑动,又疼又麻。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筋脉断裂,爆体而亡?
她不敢再尝试下去,奋起余力一个空翻,猛地睁开双眼,断绝了精神之力对外界的探索,将精神力小球旋转速度缓缓降低。当她双脚再次落在梅花桩上,险些立足不稳。
正陶醉在霜听南奇异步法中的莺歌,见状也是一惊,深怕霜听南会从梅花桩摔下来,她赶紧几步跑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霜听南,只见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面色苍白无比,满额冷汗,身上因为背着沉重的沙袋,也全被汗浸透,整个人就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见到莺歌,霜听南忙蹲下,扶着她肩膀,从梅花桩上滑了下来,接着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莺歌见七小姐面色如此难看,也吓了一跳,扶她靠着梅花桩,手忙脚乱地先把她身上的沙袋解了。
身上沙袋被解开,霜听南觉得自己的呼吸又顺畅了几分,接着,始终保持內视之法的她,明显感受到了体内自然之力,随着自己每一次呼吸,快速地从体内逸散了。
霜听南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晕过去,否则今晚受的这些苦,可能就白费了,她匀了匀气,勉力对莺歌道:“扶我……起来。”这一开口,莺歌和她自己都吓一跳,嗓音沙哑的不像样子,看来甚至连自己的声带,刚才那一阵也受到了自然之力的冲击。
莺歌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用力架着霜听南的胳膊,勉力将她拽了起来,然后拉过她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肩膀,哽咽着说:“小姐,你还能走吗?要不我让她们找个春凳来抬你吧。”
霜听南微不可见地摇摇头,这时候越是不动,越是危险,她必须靠走动,维持血脉的活络,保护心脏,也保护肌肉。
每一下挪动,霜听南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跟要裂开似的。肌肉也疼,筋脉也疼。但她始终一声不吭,倔强的三步一歇,走向遗香馆。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霜听南再次闭上双眼开始凝聚精神之力,她最怕的是精神之力也受到自然力的冲击,那就有点得不偿失。
好在老天没有那么残忍,不但不残忍,她发现经此一役,自己的精神力又成长了不少,刚刚两个时辰的修炼,竟抵得上过去一周的成果。于是她快速地指挥精神力,飞掠庭院,到达遗香馆。
几个丫头各忙各的,都在等她回来,百灵在看遗香馆自己的账本,黄鹂正拿着香炉子,给霜听南屋里熏蚊子,喜鹊端着一盘子糕点从厨房回来。霜听南试着将精神力一次锁定三人,在脑内拼命地说:“快给我准备沐浴的药液。”
连说了四五遍,只见喜鹊放下糕点盘子,对百灵说了句什么,凭着前不久跟人学的唇语,霜听南大概看出,喜鹊说:小姐快回来了吧。百灵当下点点头,说,要不让婆子把热水先抬进来吧。说完就起身出屋去唤人。
黄鹂也从内室走了出来,放下熏蚊子的手炉,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两粒龙眼大的药丸,用个小钵盛了,送到浴桶旁边备用。
霜听南一边慢慢踱着步,一边看着遗香馆的丫头们忙碌准备,心下颇为满意,暗道,虽然今晚吸入自然之力简直无法控制,而且也留不住,基本算是失败了。但对精神力确实助力良多,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