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头又看了看霜听南手掌，沉吟了一下，道：“吉凶没有定数，都是相对的，能够放下执着就上上大吉，庙堂江湖随意往来，一方巨擘也不是什么难事。”霜听南闻言又道：“那若是放不下执着呢？”“那……那便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一直与执念相纠缠，又是何必？”

霜听南此刻越发迷惑了：“我不觉得我有何执着之事。”老头笑笑：“那是因为你还没明白，但是总有明白的时候。”说完又指了指霜听南的肩头，此刻，披风之下，惊鸿正乖乖缠在肩头，常人并看不出，但是这老头却道：“这位小友，像是知道不少事情的样子。”霜听南眉头一拧，她刚刚感应过，这老头明明只是一个普通老头，他如何会知道惊鸿的存在。

正在这时，只听“轰”一声响自山下传来，众人忙寻声望去，原来是水寨红灯区一处摊位，一桶火油炸了，所幸并没有再引燃别的火油，而且这样的事情在这里总是时有发生，虽然有人受伤，但骚动也很快平息了下去。

不过待得亭中众人从水寨收回目光，却发现那算命老头，已经不知去向。在座的，除了霜听南精神力超卓，别人不提，霜子羡和霜晁云武功也是不弱，但是三人中竟然无一人发现他何时离去，一时间面面相觑。

大家对老头的话讨论了一番，均不得要领，也只得打道回府。倒是霜听南对老头最后所说，“惊鸿知道不少事儿”上了心。“他那是什么意思呢？是暗示我可以和惊鸿多多交流吗？”霜听南暗暗想着，决定还是要尝试一下这种可能性。

等一行人各自回府已是子时，为了第二日的出行，又是一阵忙乱收拾不提。

却说这第二天一早，霜听南一行人来到码头，已是红日高悬，她原想着几个人上应天，一艘大船足以，没想到却看到了整整一个船队：除三艘大船之外，另有小船若干。

见到霜听南的马车，早有飞花堂的兄弟过来接应，将她们一行人引至最前方一艘大船处，只见这是一艘二层楼船，虽比不上之前依琴雅集的三层楼船那么豪华气派，却也是十分宽敞舒适的存在了。

霜听南上到二层为自己安排的房间，只见一应家具陈设，均是照着遗香馆的样子的准备的，不单床帐被褥是平时惯用的，就连一个茶杯，一个妆奁也都是照搬了来的。那盆她从山里带回来的白色花朵，已经被换上了一个素雅的天青色花盆，就放在厅中圆桌上。

在霜听南隔壁是霜子羡的仓房，其余几间房，都被拆了中间的仓板，并在一起，给霜听南做了练功房，梅花桩、沙袋等物已是安排妥当。霜听南看着这一切，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感动。

待得于舱中喝了两杯茶，霜凌云、霜子羡和霜晁云都上了船。三人在一层单辟出的用作会客饮宴的仓房中，一同用了早饭，霜听南这才知道此行应天带的东西着实不少，除了货物之外，各堂也有不少兄弟要一同跟随上应天，这才浩浩荡荡弄了一个船队。

吃完早饭，霜听南来到船头，快要起航了，她望着江边忙碌的人群，高耸的崖壁，看着重庆府那些高高矮矮的房屋，回想着在这里遇到的种种，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与初到这里的警惕小心，步步为营不同，现在即将出发去往应天的，已经是一个新的霜听南了。

……

如此大型的楼船，在江上行来，是十分平稳的，这倒是给霜听南练功带来不少便利，船上诸人知道她此刻正是修习的关键时刻，也不去扰她。霜凌云，霜子羡虽然人在船上，但依然每日要处理许多事物，几艘船上信鸽来回，十分繁忙，日子倒是也不会无聊。

霜听南照例每日又加上沙袋带着惊鸿，在梅花桩上飞掠，大江之上，自然之力的感觉又与山岭不同，霜听南能够感受到江风里那种特有的湿润感，而在这种环境之下，能量缝隙的出现规律也和山中有些不同，这使得她对精神力与自然力相结合的运用更为熟练。

但是从内心来说，霜听南并不满足，她自己的摸索虽然已经取得了不小的突破，但是她还是觉得进展太慢了。到了船上三天，牵丝回雪步还是停留在三十步。这天练习了一个时辰后，霜听南来到船舷略作休整，她再次将精神力与惊鸿的精神力相碰撞。

最近她总是这么做，去哪儿都带着惊鸿，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将它放在床头。可以说，霜听南对惊鸿就像对一个小婴儿一样耐心，时常与它说话，凡事也会征询它的意见。她能够感受到，由于来到她身边时间不长，环境却不断变化，惊鸿一直对周边保持着警惕。所以她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它，希望它可以早日融入自己的世界，她很想看看，惊鸿会给她什么惊喜。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那个算命老头说的，都是真的。

在与惊鸿的精神力力场碰撞的过程中，霜听南能够感受到，其实它的精神力是比较强大的，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强，以至于惊鸿觉得没有必要对自己多说什么。但这些都不会阻止霜听南不停的尝试。

此时，霜听南轻轻抚摸着惊鸿光滑如玉的身体，一边释放自己的精神力，一边小声道：“惊鸿，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时为什么会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之前我觉得是一种无意识的巧合，但是这两天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巧合，是不是你当时给我的意念呢？你看，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意念。”说着霜听南就从自己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碧蛇令。

碧蛇令的出现，让一直非常安静的惊鸿，竖起了头，霜听南将碧蛇令凑到惊鸿身前，后者便小心地用蛇信触碰着它，霜听南感受到它精神力场中的兴奋。

霜听南道：“你之前是不是一直跟随着这碧蛇令的主人，你的名字，是不是她取得。”果然说到这里，惊鸿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继而一道意念被霜听南捕捉到，那是一个一身碧衣的侧影，看不清楚面目，只听她清脆的声音道：“小家伙你长的可真好看，你那么快，我都险些追不上你，呵呵呵，叫你‘惊鸿’可好？”

是啦！就是这道意念，上次给惊鸿取名，她一定就是在电光火石间接收到了这道意念，但是由于当时她与惊鸿的精神力还不熟悉，自己也没有着意观察，是以这道意念只是让她潜意识里说出了“惊鸿”这个名字，却没有能够弄明白当时真实的情况。

霜听南向惊鸿不停释放着自己的愉悦，总算是有进展了，她兴奋地想着，便接着对惊鸿道：“是的，就是她，她是这碧蛇令上一任的主人是吗？你知道吗，她可是我们霜家的圣女呢。”她自顾自地说着：“她有没有带你走过我现在学习的牵丝回雪步？”

惊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碧蛇令记起了很多事情，当霜听南问起牵丝回雪步，并在精神力中重复自己的步法的时候，惊鸿那又黑又圆地大眼睛便直直地看着霜听南的眼睛，继而又一道意念被霜听南捕捉到，那是一个从高处俯瞰的视角，还是那个碧色身影在山林中翻飞的样子，只见她身姿宛若谪仙，脚步变幻莫测，正是那牵丝回雪步！她终于见到这套功法的创造者亲身施展的牵丝回雪步了！

霜听南恨不得此刻就抱着惊鸿亲两口，她将自己的兴奋传递给惊鸿，惊鸿显然也很高兴自己的新主人心情愉悦，昂着蛇头，摇来摆去。而此时，霜听南自然要乘胜追击：“惊鸿，你知道我现在也在修习这套功法，但是进展太慢了，你知不知道，圣女她老人家平时是怎么修炼的呢？那时候你跟随她，你都看到些什么？”

惊鸿此时，大概也已经慢慢习惯与霜听南这样意念的交流，于是一道道影像被霜听南捕捉，通过惊鸿的精神立场，霜听南看到了那道碧色身影，会跃入水潭，然后很长时间不出来，还会闭目盘膝坐在一处石洞中，将许多小石子抛向空中，然后伸手一块块接住它们。虽然整个过程中，这个碧色身影面目模糊，但是霜听南就是知道，她一定是闭着眼睛的。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画面，首先那长时间潜入水中，应该就是圣女在训练自己的内呼吸！霜听南现在能够在练功时从自然借力，但她还没有试过，能否从水中借取自然之力，理论上，这应该是行得通的，只是自己以前没有想到罢了。

再者，就是闭眼抛接石子。如果说之前那招是锻炼对于自然之力的运用，那么这一招就是练习分心多用！那是对精神力的考验。这样的训练方法虽然简单，但却是要求将精神力高度集中于几个点，同时又需要身体做出配合！其实类似的练习，霜听南小时候练习听声辨位暗器手法的时候接触过，只不过那时候内力尚存，重点放在暗器手法上，此时因为自己内力全失，则要完全依赖精神力，这自然又是另外一种修炼的体系了。

说干就干，霜听南转身这回练功房，让百灵去取了剪子来，当下把一个装了石子的袋子剪开，那原本是给她负重练习需要增加重量时准备的，里面都是洗刷干净的上好鹅卵石。霜听南挑了十几块，当即盘膝坐下，闭目，双手结印，开始了新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