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晁云又喝了一口茶道:“我也觉得大哥着急了一些。毕竟你在霜家,根基太浅,这个事情说得太早,不是给你树敌嘛。我们能想到,大哥不会想不到,我觉得他可能是为了弹压什么人。当然这也是我瞎猜,时间比较匆忙,大哥差来的人也没有说更多。”
听到这里,霜听南心中一动,问道:“你起先说除了掌柜,还有长老们也来,此前我到也没有细问过长老们的事情。”
霜晁云点点头:“如今国家初定,人心思治,长老们在早年战争时期,为了守护霜家基业颇多折损,近年来便多是闭关清修,不太理会帮中俗务,是以,我们也还没来得及向你细说。”当下霜晁云便将帮中长老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原来霜家,生意往来多依靠飞花堂与各地掌柜操持,其他江湖事务,多由药堂、刑堂、武堂各堂分管。但是在各分堂之上,尚有八大长老,他们要么武功高绝、德高望重,或者对帮中曾作出过重大贡献。
长老们身份超然,不能说有什么实权,但遇到帮中大事,却有集体议事投票的权利,必要时可以驳回大当家的决定。
远的不谈,就说,元末明初,国家纷乱,八大长老就就曾于暗处,在云南领导蛮族各部,帮助明军反抗蒙人的残暴统治,千年霜家的底蕴在战争中对敌人起到了很大的牵制和震慑作用。
之后蛮族因为内斗,联盟崩坏,再次被元人反攻倒算,于是霜家子弟与川滇江湖好汉,又与朱元璋麾下沐英、蓝玉精诚合作,先兵不血刃拿下昆明,为平滇打下基础,后又用几场胜仗震慑群雄,引得云南各地土司纷纷归降,到五年前,也就是洪武十五年,才终于算是平定云南全境。
此后霜家婉拒了朝廷封赏,功成身退,并答应以江湖人身份协助沐国公世镇云南。所以霜家与朝廷的关系,算是似远实近,八大长老更是使得这段关系能够保持平衡的关键所在。
霜家的八大长老各有封号:逐风、赶月、裂云、分海、临山、照水、观云、扶花,每位长老也都有自己的继任者。如果一人陨落,则在继任者中择优继承长老之位。
上回在重庆府,要将霜听南引为莫逆的,就是观云长老,70岁不到的年纪,在众长老中算是年轻的。上一位观云长老在与蒙人的战争中陨落了,他也是刚刚继任不久。观云一脉,常驻文澜阁,熟知霜家千年家史,并霜家历来积累的各种典籍,勤研经史子集之余,对于医卜星象等杂学也都非常精通,遇有战事,常常是霜家智囊一类的人物,也正因为这样,上回他才会被请到重庆府,那些人想借他的观人之术,摸摸霜听南的深浅。
“当然”霜晁云续道:“八大长老中,论资历他还不是最浅的,因为就在两年前,扶花长老也是因着当年重伤心脉,虽是救回来,但是痼疾总也迁延不愈,终究没能撑住,所以子羡的二哥,霜南絮继承了扶花长老之位。”
说完霜晁云像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但是霜听南却注意到她耳根微微红了,心中一动道:“二哥是否与大哥差不多年纪?”霜晁云果然瞪了眼道:“胡说什么呀南絮只比子羡大一岁,是霜家有名的神童呢!自小得老帮主和大当家悉心指导。年纪轻轻不但将内功修炼至大成境,更是于药学上颇有建树,前任扶花长老还在时,他就帮着修复了不少霜家几近失传的古方,近年来,更是将好多蛊毒丹方调整完善,不但使老方药性更佳,还研制出不少新方。说到这方面,霜家无人可出其右。是以他年纪轻轻,继承扶花长老之位,霜家无一人反对。”
“哈哈哈哈”霜晁云一口气说完,没想到却惹来霜听南一阵笑声,只听她促狭地道:“晁云姐姐,我可是少见你这么急切认真的样子……要我说,你爱读书,他也爱读书,你俩倒正好一对儿……”不等霜听南说完,霜晁云已经是臊的满脸绯红,一把揪着霜听南的袖子,就锤了她几下:“死丫头,胡说什么,看我撕烂了你的嘴……”霜听南赶紧使巧劲儿躲了开去,两人你追我逐闹了一阵,直到霜听南告饶,霜晁云才罢了手。
百灵此时端了冰镇的绿豆汤上来,两人喝了几口,霜听南又接着问道:“上回我从山里回来,大哥曾说过药堂一位长老曾是跟随过前任圣女的,不知又是谁?这次可会来?”
霜晁云理了理鬓发道:“那是裂云长老。今年87岁高龄,一手毒功已是入了化境。这回不止她要来,八位长老倒是要来五位。”说着霜晁云表情又严肃了一些:“逐风、赶月二老,在云南总坛,闭死关。大当家又出来了,分海长老在便在家里主持大局。除了这三位,裂云、临山、照水、观云和南絮都已聚在了应天。可见对你的事十分看重。特别是裂云长老,久不问事,但因为与先圣女感情深厚,大当家在找到你时,就将此事告知了她,是以这次她怎么都要见见你。”
霜听南有一下没一下的搅着碗里的绿豆汤道:“观云长老上次与我相谈甚欢,二哥虽然素未谋面”说着她又看着霜晁云抿嘴一笑,接着道:“想必也是心里向着我的。只不知这临山与照水二位……他们多大年纪,可曾见过先圣女她老人家。”
霜晁云点点头道:“先圣女出走时,他们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吧,虽然说不上与先圣女有什么感情,但是应当是见识过她老人家风采的。”
“我想,也不用大哥专门说明了。他这次这么大阵仗带我上应天,又一直将我安置在遗香馆,那么该知道意思的人,大抵都知道了。”霜听南放下碗,叫了一声莺歌。
屋里下人,此时本来都避在外面,听到声儿,莺歌快步走了进来。霜听南道:“开箱笼帮我找衣服。”
她挽着霜晁云去到內室道:“长老们做事,我想也不至于对其他人有所偏袒。但除了他们,旁的人有什么心思也不好说。对了,我内力全失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霜晁云眉头也皱了起来:“真正知道底细的也就我们几人,若说其他人……或许大当家会告诉裂云长老吧。就连南絮,我想应该也是不知道的。”
霜听南点点头,有一下没一下翻看着自己的衣服,不一会儿,她从中选出一条水绿襦裙,裙摆上绣着疏疏落落的鹅黄色迎春花。又选了一条墨绿如意宫绦。霜听南暗道,虽不完全一样,到也有七分相似了。她将裙子给了莺歌拿去熨一熨。又唤了百灵进来问道:“你们可会梳桃心髻?”百灵点点头道:“会梳,只是七小姐您头发现在不够长,若是要梳,得用两个假髻了。”霜听南点点头:“那就用假髻,最紧要,梳的牢些!”百灵会意自去准备。
霜晁云道:“我原以为你今天要着男装呢。毕竟女装,真要是动起手来,不太方便。”看来两人都是知道今天的宴会上与人过招是在所难免的局面。
霜听南似笑非笑笑道:“不是女装,就没有效果了。”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霜晁云倒有些放心,知她主意最多,也不多问,心中焦虑却莫名地又少一些。她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的如此相信霜听南的能力。
挑了衣服,霜听南选了一双鹅黄素锦绣迎春花的鞋子,又翻了翻首饰匣子,却没找到合适的,她转头问霜晁云:“姐姐,你可有长些的鹅黄色发带,我想缠在头发上……若有小些的珍珠耳坠,我也想借一对儿。”
霜晁云笑道:“你怎知我刚好都有呢?”说完就让自己的随身丫头去取。
霜听南得空,便取了纸笔,简单画了一个发带在桃心髻上缠绕的样式给百灵做参考,便自顾自先化起妆来。
她自穿越后基本都是素面朝天的样子,但其实她具有非常高超的现代化妆技巧,甚至可以用古代比较简单的化妆用品画出她想要的自然高光和阴影,并且还用火柴杆烫了睫毛。看的一众丫鬟一愣一愣的,纷纷觉得小姐的学问简直深如渊海,什么都懂。
看着霜听南这边忙碌起来,霜晁云便也放心的自去梳妆更衣。
待她再次来到遗香馆,只见霜听南已经在缠最后一根发带。她站在屋门口呆了一瞬,好悬没认出来!这样的霜听南是她从未见过的:水绿与鹅黄,将本就肤如凝脂的她衬的就像是森林仙宫里的精灵,明明就坐在那里,却像是半透明地闪着荧光。精美自然的妆容让她的五官更加深邃明艳,但因着自然之力长期浸润的原因,那与大自然贴近的恬淡高洁的气质,又让明艳的脸容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六月的阳光是那样耀目与恣意,但是当它们接近霜听南也仿佛显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柔和。于是乎,炎夏就那样无端端生出了凉意。
百灵缠好了最后一根发带,高高的桃心髻上,鹅黄跳跃交叉,最后长长地垂在后背上,飘逸潇洒。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光华流转,除此之外,唯一的发饰就是刚刚从园中采来的栀子花,幽幽花香氤氲发间,这怎么会是人间的美人?
霜听南在镜前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还算满意,这才注意到霜晁云站在门口,忙笑着起来拉住她道:“姐姐几时来的,怎不进来。”
霜晁云笑道:“我在门口,险些没认出你来,亏的你平时不做女装打扮,不然定要引得路人围观,哪儿也去不了。”
霜听南笑了:“哪里就那么夸张了……”正闹着,喜鹊用帕子托了碧蛇令走过来。刚刚更衣化妆时,霜听南摘了下来,她想了想,还是将碧蛇令挂上,以前她都将它收在衣内,此刻,却故意明晃晃地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