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子羡一到应天,就为了管理霜家生意的事情马不停蹄,今儿原本也是要早些过来的,偏偏遇上了竞争对手搞事情,这才迟了。
霜凌云瞧他那神情,像是有些严重,便也给长老们暗中说了说。因此又坐了一阵,未时末,裂云长老就说要午休先走,众人便趁机纷纷告辞,各自离去不提。
最后只霜家兄妹四人和几位长老留了下来,转往书房议事。
一路上霜子羡细细说明原委。霜家之所以将生意重心放在应天,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离朝廷近。霜家药铺老字号,药品质量好,虽说不去争那御药房的生意,但是军需药物这块,一直是主要供应商之一。这也是霜家药铺利润的重要来源。
当然,这些年朝廷战事不断,药品供应量颇大,霜家一家是吃不下的,所以岭南秦家,苏州温家也都是主要的供货商之一。可自从年前,苏州温家老太爷病逝之后,温家做生意的手法便一下子激进起来,今年更是妄图以本压人要从军需生意中再多占两成,与官家商谈时,将报价一压再压,霜家若想保住份额,就得压价,但这样一来不仅没钱赚,还会亏钱,但若不压价,生意多半是要被温家抢去的。
霜子羡早前在路上已是听到些风声,这次到了应天又详细了解一番,看了温家的报价,脸都气绿了。
霜子羡扇子扇的哗哗响,愤愤地道:“先前朝廷在云南用兵,我霜家有地利,又了解滇地疾病,多用一些我霜家的药材,不是情理之中吗?当时温家老爷子也说,军中用药不是儿戏,在在关乎人命,温家擅长的本就不在这类药,因此上那些年,除了供应部分常规药材之外,又转做了些粮食、木材生意。谁知道那温家大公子却不这么想,一直觉得此事上,温家吃了大亏,若不是那时候家中退让,如今军中供应的份额就要再多两成。加上江西、湖广连年丰收,粮价有些跌,赚的少了,让他越发不忿起来。今年他便说什么也要把这份额抢回来。”
众人静静听完,霜听南奇道:“按理说,这样大一盘生意,当家人都是从小培养的,一般世家规矩,这温家大少也应当是跟着老爷子历练过的,怎得行事却如此不同?”
霜子羡摇摇头道:“详细的也不知道根底,只知这位大少爷其实是庶出,大约没少受家里的闲气吧。前两年认了一位干兄弟,是在锦衣卫做千户的,叫纪纲。听他家铺子里的人说,就是自认识这位纪大人之后,这位大少爷性情就开始变了,激进又暴躁,成日里把做大事挂在嘴边,温老太爷以前那些锱铢必较的生意大约都不太看在眼里了。今儿我来晚了,就是拿着他的报价想与他好好谈谈,做生意嘛,什么事不可谈,但是他只是让铺上的大掌柜来回了一句,‘我们温家亏得起’。”说着又气的猛灌了两口茶。
听到纪纲的名字,霜听南眼皮跳了跳,这位可是在明朝锦衣卫历史上数得上号的人物,十分残酷弑杀,诡计多端。此前她星传媒投资了几部电影,其中就有说这明朝锦衣卫的,纪纲一角找了当时很红的一位小生,所以她对这个人物有些印象。按照史实,此人未来将执掌锦衣卫,成为权焰熏天的人物,当然,结局也很惨,但显然此时还是他的上升期。
温家抱上了这棵大树,霜家还是不要沾染的好。
正思忖间,霜南絮道:“锦衣卫虽不与江湖势力打交道,但所作所为我也有耳闻,形同皇上的私人势力,行事冷酷绝情,算是天子近臣吧,温家历来行事持重本分,忽然与这些人走的近了,不是好事。”
霜听南闻言,不禁又对霜南絮另眼相看几分,自己是一个知道历史的穿越人,但对方却是身在草莽,也能有这番眼界见识,倒是不易。遂也附和道:“这种人我们最好不要粘,免得将来招惹小人。既然他们要争,我们要退,那不如做的漂亮些。三哥只管修书与他们,就说既然温家对军供药材生意兴趣颇大,也不用降价,只与我们霜家做笔生意就是。”
霜子羡愕然:“我们与温家做生意?”
霜听南并不马上接话,只是看看霜南絮,又看看观云长老,见二人都是颔首微笑,便道:“看来二哥和观云长老已是明白我所想,不如我们效仿古人,把各自答案写下来瞧瞧。”
霜凌云闻言笑道:“此时,商议的是正经事,你到还有心思玩闹。”
观云道:“临事不慌,才有大将之风嘛!”照水与裂云二位也是微笑点头。霜晁云便笑着起身与霜听南一道,磨墨、寻笔、分纸。不一会儿,三人都在各自纸上写好了答案。统一交给了霜凌云。
霜凌云看完,哈哈朗笑一声,给裂云、照水二位看了,随后摊在桌上,只见上面写的分别是“粮食”、“粮铺”、“米粮”……
霜子羡看了看道:“怎么你们这时候都会看好粮食生意,如今连年丰收,粮价可是一跌再跌。”
霜南絮道:“然朝廷若再用兵,必然大举征粮!”
“刚刚才在云南颇多折损,如今正该与民休息,如何又再用兵?”霜子羡并不太同意:“我霜家也有不少子弟,如今在朝为官,打听来的消息都说朝中重臣言‘民心思治,不宜征战’。”
观云道:“当今皇上,行事多出人意表,他要是个听劝的,怕也坐不上如今的位置。”
霜听南点点头道:“十五年前,皇上亲征,将蒙人一路向北驱赶,号称动用十五万大军,然而却因着王保保这一代名将,战果寥寥。如今王保保已死,北元占据辽东,北元皇帝还活着,以当今皇上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今年就要动手,也未可知。”其实,霜听南想说的是,就是今年,连番大战就要上演啊!
裂云长老闻言也点点头道:“朱元璋,幼时曾被蒙人害的家破人亡,他绝对不会与他们干休。云南一战,虽然艰苦,他也只看做练兵罢了。”
既然众人都如此说,霜子羡便也从善如流,大致方向是:霜家在军供药材生意上做出让步,但也希望可以购买温家手中的米粮生意。并按照霜听南的建议,在徐州,北平多多屯粮以待时机,刚刚成立的霜家福利基金就可以投在这门生意上,希望到明年能分红。
而霜南絮则建议,既然要从军供药材生意中让出一部分,那么闲置下来生产力,不如多多制作适用于北方战场的寒症、疫病和痢疾的成药,制成药丸,易于保存服用方便,若是大军真的要北上,临时加量采购是完全有可能的。到时候温家若是准备不足,就不能说霜家抢他生意了。
计议已定,又商量了几句明日冰婳夫人宴请之事。各人便分头行事。
霜听南临走前,裂云长老又握着她的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笑眯眯道:“丫头,既然赢了今日与紫月那孩子比试的彩头,你便过来与我同住几日可好?”
霜听南闻言大喜,盈盈下拜道:“待我处理好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就过来。到时候,您可别嫌我吵得慌才好。”裂云长老闻言笑道:“吵些好,那才热闹。”说完又看了看她肩头的惊鸿:“听说你与这小蛇是极好的,去哪儿都带着?”霜听南点点头道:“不止它,到时候还有一盆奇花,我一并带来,请您帮我认认。”裂云长老笑着应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却说到了晚饭时候,霜紫月才在菡萏山庄一处厢房醒了过来,回想白日经历,虽羞愤难当,但仍然抱着万一的想法,与霜秦风求见了裂云长老一面,谁知长老也只是嘱咐她好生休息,再无别话。霜秦风便委婉提了,紫月经此一事,知道自己颇多不足,想得长老指点的话,谁知裂云长老以她功力尚浅,不适宜为由,竟是一口回绝了。父女二人只得悻悻离开。
霜听南回到秦淮河边老宅已是掌灯时分,随便吃了些东西,便拉上霜晁云好好去体验了一回传说中秦淮河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但据说为了准备百花大会,那些最红的姑娘都忙着排练,最近暂不见客,倒让霜听南她们对百花大会又多添了几分期待。
第二日,霜听南和霜晁云一同用早饭,商量下午赴宴的事。恐怕赏花会上女眷众多,穿男装反有诸多不便,就还是打算穿女装,正想着怎么挑衣服,却听霜十三来回,说霜南絮差人送了东西过来。正遇上屋里两位姑娘,就劳烦她们将东西带进来了。
两人正诧异,只见百灵和喜鹊一人托着一个黑漆螺钿匣子走了进来。向二人行了礼,去里屋搁下盒子。百灵道:“二少爷差来的那位嬷嬷说,‘荷香十里’那匣子是给晁云小姐的,‘金桂满枝’那盒子是给七小姐的。嬷嬷说,二少爷嘱咐说,两位小姐初到应天,不知道东西带的齐不齐,今日就要赴宴,这是他一些心意,或许宴会上用得着。若觉得不合适,放着玩儿也行。下午就让这边不用准备马车了,到时候二少爷和三少爷会派车过来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