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马蹄声起，趴在地上听着动静的图鲁蒙立刻警觉起来，喊醒周围几个人。这几人衣衫褴褛，还戴着镣铐，面如菜色，像是奴隶一样的人。而图鲁蒙也不好过，身上的白衣染血，开裂之处还可见到鞭痕，自然是被施以重罚。

“你们几个汉人，快点跟紧我，莫被大汗的狼骑发现了！”图鲁蒙朝着那几个奴隶样子的人低声喊道。“快些！难不成不想回你们的大周了？”

那几人闻言，都加快了速度，镣铐也在摩擦下沙沙作响。可是，身在大漠，即是寒冷夜半，又无口粮饮水，几人皆是又寒又饥，其中一人突然倒地休克，看是醒不过来了。大漠的夜，在这一刻出奇的静，风吹起沙砾的声音仿佛都静止了，恐惧慢慢爬上了每个人的脊梁。

“是不是过了今晚，我们就能活下去了。”一个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图鲁蒙看向说话那人，那人是个小伙子，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却不见任何恐惧的神色，甚至像是稳操胜券一样的平静。这几个汉人奴隶叫他霍平，可是其他南夷部落奴隶都叫他乌鸦。他被图狼大汗的手下抓回来当奴隶的时候，这小子却是失了忆，胸前戴着块木牌，写着两个汉字“霍平”，所以这几个汉人都这么叫他。

可是为什么叫他乌鸦，图鲁蒙只听起一个守军说过，这小子只要一闻到血腥味，就能循着轨迹，要人性命。当时一个比他要高大许多，健壮许多的南夷奴隶，要他把他的口粮交给自己，霍平这小子二话不说，将领到的口粮尽数交给了他，还口称大哥，搞得他特别欢喜。过几天，那个南夷奴隶在运一块巨石的时候，霍平凑过去说要帮忙，却是顺势将那块巨石压在了他身上，脸色平静的吓人，不知从哪取来一根木刺，在大汉没能起身的时候，直接从耳朵捅进他的脑子，眼看是不活了。

从那以后，没人敢去得罪他，奴隶的命，在这种地方不值钱，守军是不会管的。而其他奴隶也就叫他乌鸦，像他们所畏惧的死亡之神，怕他悄无声息的收割性命。

“是啊，左右不过十里路，就到汉龙关了，过了那里，算是进入你们北周境内了。”图鲁蒙看着霍平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话。“不过前提是不会被狼骑捉到，这里距离关口如此之近，他们的机会不大。”

说完，图鲁蒙继续向前走着，而他们也继续和图鲁蒙一起向着汉龙关方向前进。图鲁蒙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叛军投敌。没错，图鲁蒙是这南蛮汗国的一名文官，自从看到北周如此强盛，南蛮汗国也开始效仿他们的一切，语言，官僚机构等等。可是文官在这种地方，又有什么地位，左右不过是背锅顶包的最佳人选。狼骑的百夫长大人从北周的围攻下损失惨重，刚好有这么一个文官在军内，最好的人选出现了，图鲁蒙锒铛入狱。

“希望北周如我所了解的那样，不虐待外来人，至少，不会当奴隶看待。”图鲁蒙一边想着，一边向前继续前进着。

“趴下！”霍平突然喊了一声，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几支箭矢已经破空而来。

“噗”的一声，一个汉人倒在了血泊中，其他人万幸没能丢掉性命，却也有些许受伤。

“驾！抓住他们！抓活的！”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却是地道的汉语，大概十几个火把亮着，向这边冲过来。图鲁蒙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几个手无寸铁的奴隶？怎么抵抗。

火光映照着领头人的脸，那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铁青慢慢变成了疑惑：“你们是什么人，可曾见过几个黑衣打扮，背负行李的人？”

那人身穿乌黑色的锦衣丝袍，上面绣着獬豸金纹，好不威风，周围举着火把的人，却是穿着汉龙守军的普通军甲，对比鲜明。

图鲁蒙见状，知道机会来了，马上向那领头人说：“大人，我们是从南蛮汗国逃出来的奴隶，今天终于走到北周边境，还望大人能将我们带去大周，草民叩谢大人！”图鲁蒙说着，纳头便拜，霍平和其他几人也是磕头如捣蒜。

那人见状，撇了撇嘴，说道：“浪费时间，来几个人，将他们送到汉龙军营，其他人随我继续搜查，莫要让那几人逃入南夷范围之内！”说着便上手勒马，马鞭一抽，其他几人便跟了上去，而霍平一行人就在另外几人的马匹上趴着前往汉龙关，沉沉睡去。

次日，天光大亮。霍平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席上，周围几个也是昨晚逃出来的奴隶，手脚的镣铐已经被除去，却不寻见图鲁蒙。

而图鲁蒙此时正在汉龙关的军帐中，被一名文吏盘问。

“你若自行逃离，又为何带上这几个我大周百姓回来？莫非如此心善？”这文吏对这个外族人还是满意的，毕竟能从那种地方逃出来，还带着大周百姓，的确是不易。

“并非我心善，只是想到若我来此仍为奴隶，可以以这几人为条件，换个自由之身而已。”图鲁蒙并没有顺势作答，而是坦白直言。

文吏将信息仔细的记录下来，让他在帐中稍坐，他这便去内军大帐禀告。可文吏前脚一走，图鲁蒙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眼中透出一丝狡黠，远不是他表面这般忠厚憨实。

……“大人，这是那外族人的供词，请大人过目。”文吏将手中的一沓纸交给主坐上的人，自己静立一旁。

只见主座上的人，身穿乌黑色的锦衣丝袍，绣着獬豸金纹，腰环玉饰，身高且硬朗，比起昨晚那领头人更是不怒自威，气派十足。此人名为段不言，在江湖上，却是有个诨号，唤作三眼神枭。他看着手中这叠供词，轻笑道：“自称图鲁蒙吗？要不是知道你跑去蒙骗那群南蛮野人，怕是我也被你蒙骗过去，如今落入我手，却是意外之喜，亏的你还有些良心，带回几个汉人，也不枉你当年‘救苦盗’的名声。”

看段不言的表现，显然是知道图鲁蒙是个假名，甚至是个大周的武林人士。段不言向那文吏挥了挥手：“悄悄带人，把那名叫图鲁蒙的人绑了，要用金钱锁锁住他那十根指头，至于他救出来的汉人嘛……”段不言顿了一顿，“也绑了带过来，我亲自问询。”

那文吏微微一笑：“大人放心，我们连汉龙关上下都已控制，区区几个人而已，易如反掌。”说罢，便出门领人去了。原来这小小文吏，也不是一简单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