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拱门高数丈,雄兵守卫,宫楼彩旗招展,擎天雕龙石柱拔地而起。
李瑾下了马车,递了官牒,有公公上前引路。
进了第一道拱门,马车行数百米,到第二道宫门。宫门中间一道大门,金碧辉煌,椒图衔环。旁侧左右各开三道红色小门,说是小门,也有公主府的府门一般大小。
那公公迎着马车过右边三道小门中间一道,过门便是高墙耸立,如进到一个深不可测的沟壑里,阳光都照不进来。高墙之上开暗窗,窗里有守卫问询,回了话便放行,又行数百米,进入一道铜门。
马车缓缓停下,李瑾扶着伊娜下马车,进铜门,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城楼叠院,雕梁画栋,金瓦朱甍,富贵到极致。
李瑾道:“进宫后,你自保重”
“你不进去?”伊娜狐疑瞧着他,到了他爹的地界不去瞧瞧?
“我便回别宫了”李瑾欲言又止,半响才道:“我那皇妹颇受父皇宠爱,若有事,切记要忍奈,这宫里规矩繁多,你自己多学着些。”
道完,从袖中拿出扇子,摇着潇洒往回走。
伊娜见他衣袍飘摆,已回铜门去,心中陡然一片悲凉:身在皇家,有何亲情可言。
那公公见伊娜瞧着李瑾背影发呆,提醒道:“姑娘,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四公主还等着我们复差呐。”
一路过各个宫门,有揽月殿,琉璃宫,伊人堂,芳草殿。。。。。。行了许久,那公公终于歇在‘轩逸宫’的匾额下,尖声唤了两声:“蒹葭姑娘,蒹葭姑娘”
打红门里出来一个二十模样的女子,穿一身紫红色圆领袍子,她黛眉粉腮,眼波流转,瞧了一眼那公公,又瞧了一眼伊娜,诧异未露先掩,欢喜道:“唐伊娜姑娘到了,快快随我进来。”又折身从袖里拿出碎银按到公公手里:“公公辛苦。”
公公收了碎银,直到:“应当的,应当的,四公主有事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公公”
伊娜只感两人亲切过头,礼尚往来寒暄不止。
蒹葭送走那公公,拉着伊娜亲切道:“姑娘怎地才来,娘娘和四公主都念叨半响了。”一手亲切挽起伊娜手臂,满面春风往里走。
院里有几个着淡绿宫装的宫女在忙活,蒹葭挽着伊娜过了前院,进一排厢房样的门厅,又进到中院,院中有两个和蒹葭穿一般衣裳的宫女在绣花。见她携手伊娜进来,喜洋洋起身迎来,圆脸的说:“蒹葭,这位姑娘就是唐伊娜吧,可真是个美人。”
蒹葭笑道:“白露,你就羡慕吧。”
长脸姑娘掩嘴一笑:“四公主先前便说这伊娜姑娘漂亮,没料到这般漂亮,真是让我们这些奴婢羡慕呢。”
蒹葭拉着伊娜往里边走边笑:“白露,苍苍,你们赶紧将那戏水鸳鸯绣了,公主还等着要呐,我先带伊娜姑娘去拜见娘娘。”
撩开紫金绣的凤凰帷幔,暗香扑鼻而来。蒹葭替伊娜将包袱递给门边一个穿绿衫的宫女,便往里走。只见雕花博古架上,满目琳琅,玉器瓷器相得益彰,花瓶如意上下并列。沉木香台上兰花绽放,精致梳妆台上,珠钗步摇一字列开,银花珠帘挂在纱幔上,真叫一个富丽华贵了得。
“娘娘,伊娜姑娘到了”蒹葭脆声道。
“还不快请请来”
伊娜垂首拜礼:“奴婢拜见昭媛娘娘。”
“快快起来,让本宫瞧瞧”程昭媛温柔道。
伊娜抬起头,只见眼前的程昭媛三十左右的模样,头梳高髻戴金玉,一瞥一笑千娇百媚,难怪皇帝独宠她多年。
程昭媛打量伊娜片刻,笑道:“果然是个美人儿,难怪瑾儿会舍不得你。”
“谢娘娘夸赞”伊娜回到。
本专心为程昭媛捶背的宫女噗嗤一笑:“娘娘,您瞧,这伊娜姑娘当真爽朗。”
蒹葭笑道:“为霜,只怕你是学不来的”
那叫为霜的宫女娇謓蒹葭一眼,又低头只顾给程昭媛捶腿。
程昭媛让蒹葭给伊娜赐座,方坐下,就问外面有人声:“拜见公主”
霎时,帷幔被人撩开,就见李水月款款进来,扑到程昭媛怀里道:“母妃”
伊娜紧忙拜礼:“奴婢拜见四公主”
“免礼”李水月围着伊娜转一圈,洋洋笑道:“我还以为二哥舍不得送你来呢,他还是说话算话的。”
伊娜垂首不语,李水月只管笑道:“我都说她是个美人,你们不信,这下都该信我了吧。”
程昭媛轻声一笑,为霜和蒹葭也偷偷一笑,齐声回答:“是,我们都信公主。”
李水月长长短短话了许多宫里的新鲜事,又让蒹葭带伊娜熟悉了轩逸宫里里外外,交代了些规矩,便从轩逸宫宫墙边的一道小铜门过去了。
蒹葭对伊娜说:“瞧见那门了吗?过去就是公主住的彩翼殿。”
伊娜惊诧一瞬,这宫里所有的宫殿都是独开大门,却不料这轩逸宫和彩翼殿能从中开小门。
蒹葭得意道:“还不是因我们娘娘和公主颇受皇上的宠爱,瞧瞧这宫里的嫔妃,哪一个有我们娘娘这般荣宠,能有前,中,后三院的。我们公主也是,要什么皇上都给,日后你就知道了。”
宫里娘娘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但程昭媛的御厨是皇上特意从江南调来的,只因她是江南人,爱吃家乡菜。
午膳颇为丰盛精致,香气扑鼻的桂花鸭,鲜香的清蒸鲈鱼,热气腾腾的红烧狮子头。。。。。。吃完主食,上甜点,白的百合锦,彩的合欢酥,褐的板栗冻,红的红枣糕。。。。。。一道道上来,一样尝一口又退下,各种食材瞧得眼花缭乱,真真儿一个奢侈之极。
膳后,蒹葭领着伊娜在中院陪昭媛娘娘玩猜谜,不知不觉便到了晚膳。
晚膳一样精致,伊娜却没什么胃口,太多,瞧着就饱了。
蒹葭在中院厢房给伊娜寻了间屋子,虽不及昭媛娘娘房间那般华贵,却也古色古香。
一晚无梦,伊娜从小到大,从未睡得这般实沉过。
醒来,天已大亮,蒹葭喜气洋洋前来迎她给昭媛娘娘请安。
膳后陪娘娘玩些文字游戏。
昭媛做着游戏问伊娜:“听说你不是京都人?”
“回娘娘,奴婢是兰国人。”
“真的吗?好远耶”程昭媛小声惊讶道。
美人就是美人,连一个惊讶也被她演绎得风情万种。
“兰国什么样啊,快讲与我听听,我最爱听故事了。”程昭媛娇滴滴道。
蒹葭抬了贵妃椅,扶程昭媛在上半躺,只见她酥手半搭在贵妃椅的扶手上,玉峰傲然,柳腰不经一握,活生生一幅美人图。
“很多沙,全是沙,围着我们的国家”伊娜风轻云淡道。
半响无声,只余那些未收拾的纸张被风翻起的唰唰声,蒹葭忍不住问伊娜:“没啦?”
“没了”
原本在收拣笔墨的为霜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这故事可真够短。”
蒹葭干干一笑:“许是伊娜姑娘累了,正巧我们娘娘也累了,我们明日在接着讲。姑娘就自己先去休息吧,我们就不陪你了。”
程昭媛在缓缓摇动的贵妃椅上似已睡着,凤眼微闭,不语。
伊娜拜礼,缓缓往中院去。
晚膳回房后,伊娜打开衣柜,见里面衣袍整整齐齐。
她黛眉一扬,有人翻了她的衣袍。
虽那人煞费苦心想要给她复原,但她知道她办不到,她折衣的方式是连云大宗所传,只需将衣袍折三折,便能折出一个立体角来。
想来昨晚的沉睡,大抵也是有人在寻什么东西。她将房间里瞧了一周,将香炉里的香线拿掉,便上榻假寐。
待到午夜,一黑影瞧瞧潜伏进来,在衣柜,桌子,凳子翻箱倒柜寻找。找了半响一无所获,又悄悄靠近榻前,见伊娜憨憨沉睡,便将她翻了个身,在床榻下细细摸寻,又到她脱掉的衣袍里翻找一通,依旧一无所获,那人恼怒踱了几步,便又瞧瞧潜出门去。
待那黑衣人出了门,窗外月华如水,半响无人再来,伊娜脱了一臂,在床榻上照着臂上的密文堪堪运起功来。经过一晚的调息,她惊喜发现自己恢复了一层功力。
如此反复几日,那程昭媛不是让她讲故事,便是让她绘画。说实话,她画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简直不堪入目,为何蒹葭她们还乐不疲此在旁边叫好?
思量一番,伊娜大抵知道李水月为何要她进宫了。
几日周旋下来,蒹葭似乎对她不如方进宫时热情了,为霜直接木脸相待,倒是程昭媛还是那般笑脸相迎。
苍苍和白露见到她时,还尊一声姑娘,为霜有事直接叫“喂”。
午膳时,难得不长露面的白露竟然亲自送了三菜一汤到厢房。
她道娘娘今日不舒服,大抵是吹了秋风着了凉,就不和姑娘用膳了。
伊娜道:“谢谢你”
着了凉是假,只怕是着了气吧!
白露将饭菜放在桌上,直接坐了道:“快吃,这糖醋里脊要趁热才好吃。”
见伊娜也不客气开始动筷,白露幽幽叹息一声。
伊娜问:“你是遇到苦恼的事?”
“苦恼倒是没有,只有感概”白露幽幽望了窗外,只见外面已是黄叶飘飘,不知不觉已是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