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帐里,血气翻涌,二王爷青白着身子,躺尸在地,脖子上流淌的血液蜿蜒开去。
帐内凌乱不堪,一阵寒风吹来,破碎的蓬壁帐布上,一个人大的窟窿正不断往里灌着风。
守卫吓坏了,尖着嗓子用草原话大喊:“不好了,快来人,二王爷被杀了。。。。。”
外面的守卫一听,急忙挤到帐门一瞧,魂飞魄散,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快来人,二王爷被杀了,快抓住刺客。。。。”
那守卫的嗓门大,声音震耳欲聋,可此时,不远处,有更多的人,更大声音在喊:“来人,救火啊,马料房失火啦。”
不断震天动地的声音互相传接,斯须整个游龙部落里的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蜂拥出大帐,提着桶,往马料房风跑去。
只见马栏边的马料房上空,隆烟滚滚,不断从里往外冒出火舌。
马料房起火,草原人慌了,那里面存的马饲料,是春天来临之前,他们游龙部落上万匹战马的口粮,里面放着干草料和麸皮,还有玉米面。
草原的春天本就来得晚,到新草冒牙还要一个月,马料房一烧,他们的这数万匹战马怎么熬过这个霜早春。
李瑾正裹着衣服,提着弯刀,躲在帐篷后,遥遥见两匹骏马飞驰而来。
伊娜骑着一匹马,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低喝:“快上马”
在马靠近的一瞬间,李瑾飞身跳上马背,伊娜将缰绳抛给他,一并抛给他的还有那二王爷的腰牌。
他双腿一夹,打马跑在前头,两匹马在众人一脸懵逼中,冲向木栅大门。
有人反应过来,用草原语言大喊:“拦住他们。。。”
可马料房那边的声音太大,将他的声音盖了下去。
李瑾远远见快到木栅栏大门,哨兵拈弓搭箭大喊:“什么人?”
李瑾用草原语言大喊:“快打开大门,二王爷命令,追击刺客。”说完,用力将那腰牌抛过去。
夜晚本就漆黑,借着火把摇曳的火光,见马上的人穿着一身草原服饰,自然不敢怠慢。
后面的马上,伊娜也扒了那守卫的衣服笼在外面,陡然一看,两人又贴在马背上,自然瞧不出异样。
那守门将士一看腰牌,风一样推开木栅栏大门,门刚移开一个口子,两马闪电一样挤了出去。
后面的人大喊:“快拦住他们,他们是刺客。。。。”
哨兵大惊,瞭望塔上数十名弓箭手急忙引箭齐发,箭如乱雨,又是黑夜,加上两匹马飞驰而去,竟然无一射中目标。
陡然,大帐里,数匹马奔腾而来,多木齐将军,带着一众勇士背弓提刀,大喝:“速速开门,待我捉住那贼,为二王爷报仇。”
马阵溅起泥土滚滚,让本就萧瑟的草甸在疾风后,不知又折断了多少。
李瑾和伊娜骑着马,暗黑的夜,也辨不清方向,就往外逃去。
只听得后面马蹄声滚滚而来,如有万马奔腾,雷霆万钧之势,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追来了。
李瑾和伊娜贴在马背上,劲风割脸,奔如闪电。
眼见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那草原人的骑兵,马一定是精挑细选过,何况是多木齐将军,必然他骑得马匹更是万里挑一。
伊娜在慌乱中,只管在马槽边上顺手牵的马匹,刚跑的时候急如闪电,可是要比耐力,自然和那多木齐将军的马差了不是一点点。
眼见两匹马的距离和后面的追兵越拉越近,伊娜甚至清晰听到了后面马儿的鼻息声。
茫茫草原看似一马平川,实则草甸下有沼泽,有结薄冰的河面,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只怕再难见到明日的太阳。
李瑾心一横,陡然将马头一拉,缰绳飞速绕上马脖,跃身而起,飞落到了伊娜马上,两人共骑一马。
那马儿陡然被人往左边一拉头,立马改变方向往左边跑去。
李瑾将伊娜的马头拉往右边,两匹马儿分道扬镳,反向疾驰而去。
夜黑,多木齐将军见两马分道扬镳,又看不清马背上的人,指示自己的属下分道去追,他自己也寻了个方向追去。
和后面的追兵距离,依旧越拉越近,一匹马驮着两人,四蹄跑得更加缓慢。
陡然,后面密箭如雨,嗖嗖而来,原来已经到了羽箭的射程里。
伊娜被李瑾拦腰一抱,两人陡然跌下马去,顺势在地上一滚,顺着踱满霜的斜草坡一路滚下河去。
那马儿陡然感到背上一轻,四蹄飞驰,流星一样射了出去,后面的人吆喝着紧追不止。
河面结了薄薄一层冰,两个人重量一砸上去,冰面瞬间四面开花,水涌冰裂。
腊月冰窟也不及如此,伊娜只感到刹那有万千的冰刀刮着自己每一片肌肤,冻到入骨,冰到麻木。
河面上方结着薄冰,下面的冰水却是流动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致命的,冰面横在眼前,就是一方巨大的,锋利的刀刃,可河水推着她和李瑾的脖子往上送。
在河水的冲击下,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陡然,李瑾一手拿出了二王爷那把弯刀,不断在前飞舞着,可他飞刀破冰的速度怎能赶得上那流动河水的速度,眼见伊娜就要撞上那冰口。
李瑾将她一抱,自己后背往前一挡,他闷哼一声,紧紧抱着伊娜,不放手。
本冰冻入骨的身体,陡然得到一丝暖气,伊娜张了张被冰水冻乌的嘴唇问:“你怎么样了?”
话语未落,李瑾又发出一丝闷哼。
伊娜用力撑开结满霜渣的眼眸,借着皎皎莹白冰面反射出的光,见他死死紧绷的唇角溢出一流血红。
岸上骤然马蹄急促,那些追兵定然是追上了马儿,没有见到人,又一路寻回来的。
伊娜心一横,陡然将麻木的双腿在水下盘上李瑾的腰,拼力吸了一口气,覆上李瑾的唇,按着他往冰面下潜去。
伊娜从来都不是一个等死的性子,就算要死,她也要搏一搏。
冰冻入骨的冷水推着麻木的二人,在冰面下磕磕拌拌往下游漂去。
岸上的追兵打着火把四处搜寻,见斜草坡上有滚动的痕迹,急忙滑下去,见冰面破裂,不见人影,不禁用草原话说:“这两个刺客,不是被冰割死也是被河水冻死,我们先回去报告给多木齐将军。”
几人不放心,又沿着河岸搜寻了一段,确定没有上岸的痕迹,才放心打马回去。
伊娜恍惚里,在水里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很美很美得女人,她的眼睛就像大漠的夜空一样璀璨,她穿着兰国的服饰,身上裹着一条火红的沙丽,温暖的朝自己伸出双手。
伊娜想要放开李瑾,让河水推着自己往她的怀抱而去。
河水骤然不冷了,她感到无比的舒适,就像飘到了云端,暖暖如她向往已久,母亲的怀抱。
乍然,她被李瑾拼力一拉,两人双双破冰而出,刺骨入髓的寒冷再一次袭来,李瑾拖着她,抓住岸边倒俯在冰面上的枯草丛,一点一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岸边的草甸上。
不断搓着她的手,李瑾左右拍着她的脸,见她乌青的面孔死一般冷寂,他死命抱着她,不断摇搡着她:“伊娜,伊娜,不要睡,不许睡。”
陡然被人从云端里扯下来,伊娜缓缓睁开如有千斤的眼皮,猛地吐了一口水,回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冰面,麻木的四肢在李瑾不断的搓揉下恢复了痛麻,皮肤上如有无数蚂蚁在啃噬。
见她悠悠醒来,李瑾焦急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长长的缓了一口气,他陡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他双臂紧紧锢着她,好害怕她就那样躺在那里,再也不活过来。
他从没有一刻,像方才这般,害怕失去一个人。
“李瑾,我喘不过气来了。”伊娜有气无力说。
“嗯?”李瑾抱得更紧了,乍然又松开手,惊喜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她终于肯叫他的名字了,是不是她的心里终于有他的一席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