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乾坤盘在老君手中放出一阵又一阵强烈的白光,老君割开手指,将带有自身仙力的血滴在盘中,红色的血滴不断落下,于盘中四散而开,将乾坤盘上的纹路渐渐填充完整。在凹槽被充满的瞬间,从盘中生出无数极细的红线,大量的红线瞬间冲出圆盘,将老君团团缠绕其中,然而他却面不改色,任凭那些由他血液而生的血线扎入他的皮肤,汲取着他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属于老君那如水般深沉而浩大的力量顺着那些细线渐渐的从老君的身体里被源源不断的吸收,不见尽头,红色的线几乎被染成淡蓝,而那乾坤盘仿佛贪得无厌的饕餮,不断的蚕食着老君的力量,老君虽然看起来同往常一样坦然自若,脸却早已是可怕的苍白色。
随着吞噬的力量越来越多,乾坤盘逐渐镀上了金光,挣脱了掌控,从老君手中升入半空,老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是他只是盯着那乾坤盘,严格的遵从着开启的步骤,念起了启动的咒语,一字一句,将这沉寂了千百万年的浩劫之匙从沉睡中唤醒。
老君的身体里竟然有如此庞大的力量!在如此高强度的力量损耗之下,换做谁都会承受不住,然而他仍然站在那里,宛如高山之松,坚韧不拔、聚精会神的完成自己的任务,不愧是大道化身之人,任何意义上来说,他都是无可超越的圣者。
乾坤盘发出一声贯穿天地的响声,瞬间,庞大的力量冲击波向四周散开,金光四射,以乾坤盘为中心放出刺眼的光束,浩劫大阵开始与它起了共鸣,众人脚下的土地开始发光,阵法的纹路开始逐渐浮现,仅仅在几个呼吸之间,漫无边际的土地上都亮起了金色的线条,天地浩劫大阵,终于完全的展现了它的面貌。
于此同时,老君背对着众人,脸上一闪而过不舍与遗憾的表情。
“不好。”
怡情和宸臻对视一眼,感觉氛围有些不对。
“老君有危险!”
两人连忙赶去,然而月老的动作比任何人都要快,他一直站在附近,在那些细线从老君身体里抽出来、化作尖刃的一瞬间,等待已久的月老便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老君,挡在他面前,宛如当初的老君一样,对着他笑了一下,随即,被万刃穿身而过。
血喷射出去很远,一大片土地都被月老的血染红,伴随着周围的光,有些刺眼。
老君被推出去,本就虚弱的身体使不上劲,这使他的反应速度慢了很多,于是他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月老被那些由他血液化作的刀刃击穿,随即那乾坤盘铺下屏障,将与其相连的月老与众人隔开。
怡情和宸臻赶到,想要打破屏障,然而月老摇了摇头,拒绝了。
老君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喏,这个给你。”
月老张口,血从口中流出来,让他的话语有些听不太清,他伸出手,将那个红色的布袋丢给老君,那东西穿透了那层屏障落在老君身上,老君还没有恢复体力,他只能用震惊的、心如死灰的目光看着月老渐渐的跪了下去。
“你想做什么瞒不了我,我一直都知道,而且绝不会让你再次死在我面前。”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了最后几乎都要听不清了,但他的语气并不沉重,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释然。
“别来找我,好好活着......师兄。”
如果要牺牲什么人的话,我肯定会冲在前头,抢在前面保护好这个家伙。
师父,我终于做到了。
月老闭上眼睛,
曾经的誓言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那些本以为早已经淡忘了的时光此刻仍然那样清晰。那时候年少轻狂、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最终一时犹豫、天人永隔,痛彻心扉、瞬间白发,其后浑浑噩噩半生不得解脱,好在这缘分仍在,他有弥补的机会,有了这再一次完成诺言的机会。
我可不在乎什么三界众生,但是如果你有危险的话,我会为你去死的。
那些剑刃收回了乾坤盘中,似乎是吸饱了血,取得了所有需要的东西,乾坤盘落下,镶嵌在了阵法中的那个凹槽处,随即,阵法启动,大地开始不断的颤动。
月老的身体透明,最后化成一地落花,消失不见。
这次换我食言吧,真可惜,不能和你去当初人间相识的那个地方,去种结缘树了。
远在灵山山顶上的那棵姻缘树,树上常开不败的姻缘花合上了花蕾,那满天飞花的情景,从此以后再也不曾看见。
怡情给神情空洞的老君恢复了一些灵气,老君狼狈的跑了过去,看着那一地渐渐干枯的花瓣发愣,他握紧那个红色的布袋,颤着手打开,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布袋成了一个储物袋。
他拿出那块玉佩,然而却发现,那块玉佩挂在了一颗红彤彤的心脏上,那颗心温热着,还在跳动,在他的手中跳动的格外剧烈,扑通,扑通,好像那个人还活着一样。
“姻缘树之种,就是月老的心脏吗......”
宸臻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老君将那些花瓣收进袋子里,颤巍巍的站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失态,作为大道化身,他从来都是那样淡泊,然而这一刻,他却苍老的宛如真的老人。
“乾坤盘最后的启动也需要祭品,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更不敢告诉他,生怕他会......可他终究还是太了解我了。”
月老太了解老君了,也许是因为曾经的失去,让他一直心存愧疚,故虽然明面上他一直在与老君吵吵闹闹,但其实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感觉到真实——老君还在那里,他还没有失去对方的真实。
这样关心老君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君的想法呢,也许老君能瞒过所有人,但是只有月老,是他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
然而月老却用长达几万年的伪装让老君相信了他其实还和以前一样,让他相信了月老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看不破,让他相信即使经历了这么多,这个人仍旧同以前一样、只是个天真执着的少年。
关心则乱,越是在意,越是容易被蒙蔽。
“月老一直以来的秘密恐怕就是这个吧。”怡情道,“早该知道,他最关心的一直就只有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