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坤迫于无奈,再次来到陈家。
王子强他们已经在特快列车上,预计今天晚上就能抵达羊城。
但他们注定无法入港,所以怎样将一百万人民币现金从港城运到羊城,也是一个问题。
思来想去,只有找陈大少帮忙。
而对方得知他要离港后,坚决要为他饯行,推都推不掉。
毕竟有求于人,也是没辙。
来到陈家时,出门迎接的却有四个人,除了陈家两父子和叶珍妮外,还有一个着唐装的中年男人,郭永坤没有见过。
陈大少对此人似乎不太感冒,连介绍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最后还是陈老爷子,不咸不淡地说,“贤侄,今天本是家宴,但袁大师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袁一飞那叫一个尴尬,所幸脸皮够厚,权当没有听见。
他必须要来啊,陈家可是豪门世家,不提财富几何,单是盘根节错的关系与人脉拎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陈老爷子的三个女儿,入嫁的全是豪门,就是他儿媳妇,那本身也是豪门出身。
这还是自家亲戚。
陈老爷子年过古稀,从商快半个世纪了,政商两界累积了多少资源与人脉,天知道?
他如何得罪得起?
所以一接到对方的“质问”电话,他丝毫不敢怠慢,立马赶过来。
他也是刚到不久,到底什么状况,还没完全搞清楚,大抵知道他好像看走眼了,险些酿成一场大祸,最后幸亏有高人出手相助,才避免灾难。
而所谓的高人……
他此刻好奇打量着对方,心头满是惊讶,看起来平平无奇不说,这也太年轻了吧。
他像这个年纪时,还没出师呢!
“袁大师?”郭永坤微微蹙眉,瞥了眼袁一飞。
他对挂这种头衔的人,向来没有好感。
这一点,陈老爷子显然也清楚。
他倒是想赶袁一飞走,只是这厮的脸皮贼厚,换一般人刚才他那话一说,应该已经待不住了。
可你看看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至于动强,总归有些不妥,到了他这个年纪,越发懂得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
而对方还是一名大师,名声在外,他也相信确实有些手段,只是比起郭贤侄,不可同日而语就是。
“对。”袁一飞呵呵笑道:“在下袁一飞,这位肯定就是郭大师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我不是什么郭大师,请你不要再这样称呼我,我跟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袁一飞倒也不生气,越发对眼前的年轻人产生兴趣,在他们这个行当里,“大师”可是一个很高规格的尊称,不是想得就能得到的。
以他这般年纪,被人唤作“大师”,是多么高的荣誉和赞赏,怎么就偏偏不高兴……甚至可以说不屑一顾呢?
“陈老,饭我就不吃了,我想跟郭兄谈点事情。”
郭永坤是真没有和这些大师蛇鼠一窝的想法。
他相信这世上确实是有些高人的,但那种人绝对不是轻易能见到的,不会沾染太多世间因果,更别提成为有钱人的座上宾。
一旦这样,还能修成正果吗?
那佛道两家又何必有这么多清规戒律?
反正他是这样认为的。
“那怎么行!”
陈老爷子一百个不同意,隐晦瞥了眼身旁的袁一飞后,道:“贤侄,今天就是为你饯行的。这样,现在时候还早,你先跟子昂上楼去谈,晚点再下来,可好?”
他决定趁这段时间把袁一飞打发走。
郭贤侄明显不喜欢此人。
而且他现在也不喜欢!
特地请他过来看,还险些让自己的儿媳和两个孙女,丢掉性命,你叫他如何喜欢?
袁一飞依旧是一脸尬笑,几人的话中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还是不能走。
此事必须妥善解决,否则且不提陈家会不会对付他,就是消息传出去,对他来说也是沉重打击,必定使他名望受损,以后的生意大打折扣。
他得搞清楚到底什么状况,问题出在哪里。
郭永坤点点头,明白陈老爷子的意思,也就跟着陈大少走进别墅,上了二楼。
两人来到一间茶室,陈大少将过来泡茶的佣人挥手退去,亲自摆弄着功夫茶,倒也有模有样。
“郭兄,咱们之间不谈虚的,有什么事情你直说。”
一杯色泽艳丽的普洱茶摆到身前,陈大少询问道。
郭永坤能看出,这小子是真想跟他再续前缘。当然,他也乐意。
因为他很清楚陈大少的脾性,看似花花公子一个,薄情寡义,实则很有人情味。
就说女人好了。
上辈子叶珍妮去世之后,他身边虽然依然不乏女人,但始终未娶,而即便对待那些逢场作戏的女人,他出手也相当阔绰,送出了不少房产。
以至于很多女人其实知道跟他在一起不会有结果,还是一群群的前赴后继地往上扑,有些是为了钱,有些,倒还真不是。
郭永坤就认识一个,等了陈大少十几年,从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马上准备回去了,陈老上次给我这么多钱,你知道内地情况的,我带都不好带回去,找了人帮忙,在羊城那边,所以想让你安排一下,把我送过去。”
郭永坤实话实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哦,这简单。”陈大少呵呵笑道:“没事,人跟车都是现成的,我们过境很简单,不像你们。这样,我到时候亲自开车送你过去。”
这倒是实话,这年头港商去内地,那根本就是游子归家的待遇,盼都盼不急,哪还需要什么复杂手续?
真正有名望的港商,譬如陈家这种,但凡有意去内地投资,那真不吹牛,走到哪里,哪里的相关部门就得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那倒不用,你给我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人就行了。”
郭永坤知道陈大少最近房地产刚开盘,还是比较忙的,也不要意思打扰。
“那……也行。放心吧,我安排我自己的贴身保镖送你过去,能挡子弹的那种,你可以绝对信任。”
郭永坤笑着点头。
这话也不算吹牛,像陈大少这种人,必然很小的时候,陈老爷子就给他培养了安保人员,做不到能挡子弹这一点,注定也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毕竟老陈家就这么一根独苗。
俩人在二楼茶室相聊甚欢的时候,底下一楼客厅里,又是一番别样景象。
袁一飞听完陈老爷子的一番讲述后,吓得冷汗直流,他知道肯定出了些状况,但也万万没想到如此严重!
以至于心里由于之前的事情,生出的些许不满,也瞬间荡然无存。
此刻还哪里敢不满?
有的只是后怕!
他都不敢想象,倘若没有那个郭姓年轻人力挽狂澜,陈家唯一的儿媳和两个孙子辈,身死的话,那后果会怎样?
他感觉,自己应该活不了。
陈家毕竟提前请他看过,而他拍着胸口说没问题,不追杀他到天涯海角才有鬼!
但真按陈老所说,那个郭姓年轻人未免也太恐怖了吧,不仅一眼就能看出了陈家三女的血光之灾,还能精确到具体日期、具体时间,甚至具体某个事物,并在电石火光间出手解救,这……
是什么手段?
堪比天人哪!
可这世间真有天人吗?
仔细捋了捋后,袁一飞眉头紧锁,总感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就好像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陈老,我在业内待了这么多年,观人面相也不在少数,虽然不敢说每次都精准无误,但相信你肯定有所耳闻,失误率极低,而像血光之灾这样的大相,特别还是母女三人一起,断然不可能看错,你就没想过,这里面……”
陈老爷子见他吞吞吐吐,不由微微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一飞深吸口气道:“我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整件事情就好像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什么?!”
陈老爷子眉头一挑,当场就有种给他一巴掌的冲动。
“陈老,千万别动气,你自己细品一下,看事情是不是太过蹊跷。首先,是他先找到陈贤侄的,然后他又从陈贤侄那里得知他妻女的所有情况,事先知道她们要上太平山。那……
“我说句不好听的,他有充裕的时间做些手脚。否则不可能这么准,连哪辆缆车会发生事故都算得出来,这根本不是人能有的手段。”
听他这么一说后,陈老爷子的气色越来越差。
“你要明白他可是个内地人,在我们这边人生地不熟,怎么可能有本事跑到太平山上给缆车动手脚?”
“陈老,这个问题我确实无法解释。但是,如果是你们陈家,有这个本事吗?”袁一飞正色道。
陈老爷子微微眯眼。
答应自然是……有。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买通那帮负责管理缆车的人不就可以了?
缆车事故,看似并不多见,实则世界范围内时有发生,谁能辩出真假?
无非就是拿些钱,换几份工作而已。
“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陈老爷子表情愠怒,此刻他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袁一飞此人毕竟名声在外,确有本事,而郭贤侄……则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且细细一品,此事也并非没有漏洞。
“陈老,其实想要辨别对方是真是假,倒也不难,你让他下来,我与他对簿一番,自然就有分晓。”
“对簿?”陈老爷子蹙眉问,“怎么对簿?”
万一对错了怎么办?
袁一飞此人他还不太在乎,但郭贤侄倘若是真的,以他的恐怖手段,以及狠辣心性,那简直就是惹到了魔鬼!
“放心。”袁一飞显然明白他的顾忌,连道:“我就以同行切磋的由头,试他一试,到底有几斤几两,或是说是真是假,必定一目了然。”
陈老爷子表情阴晴不定了好半晌,左右权衡利弊,最终还是被他说服了。
因为他是真将郭永坤当成大恩人,以及自家子侄一般,投入了真感情,这种事情,不容欺骗。
“你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倘若被他看出什么苗头,我唯你是问!”
袁一飞心头一凛,道:“一定。”
郭永坤跟随陈大少从楼上下来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袁一飞,不禁微微蹙眉。
他本以为陈老爷子已经把对方打算走了,实在没想到还在。
而这时,袁一飞的戏码也开始上演了。
笑着望向陈老爷子说,“陈老,既然家里有贵客,我就不打扰了,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临前能不能与郭……贤侄就术业问题,切磋一二,你知道我这人,遇到高手,总免不了手痒。”
“切磋?”陈老爷子没好气地望向他,“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互相探讨,才能增进彼此嘛,相信郭贤侄也不会拒绝。对吧?”袁一飞说着,又笑呵呵扭头望向郭永坤。
郭永坤此刻是真不知道这是个笼子,因为俩人的戏演得太好了,特别是陈老爷子,可谓滴水不漏。
还以为袁一飞真是这种性格。
他又不认识对方,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目前为止,就知道对方脸皮奇厚。
可是……
“我拒绝。”
我鸟你个大头鬼,切磋个毛啊,还术业切磋,你有什么术业,我又有什么术业?
神棍对神棍罢了。
“郭贤侄莫非不敢。”袁一飞含笑如旧。
我这暴脾气!
即便知道对方是激将法,但郭永坤还是十分不爽,一个神棍你充什么大头,硬要老子戳穿?
就那点老掉牙的伎俩,别人不懂,他还不懂么?
无非就是绕来绕去,套话而已,再通过对方的微表情,给出一些神秘叨叨的答案,使人浮想翩翩,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你想怎么切磋?”
“我们随便找个佣人过来,让他先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身世,以及经历过的重大事情,然后逐一推算,谁对得多,谁就取胜,如何?”
不如何。
郭永坤清楚自己虽然知道伎俩,但手段肯定不如这些大神棍。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互算,你先算我!”
袁一飞眉头一挑,“那怎么确定真伪。”
“我根本不屑对你撒谎,懂么?”郭永坤撇撇嘴。
心说老子玩不死你。
“好!”袁一飞也被挑起火气,他倒想看看,此人有什么倚仗。
俩人踱步来到客厅的真皮沙发旁,相对而坐。
“我先看手相。”袁一飞说。
面相有变,但手相却是浑然天成的,他看手相更加在行。
上次来陈家之所以没看,主要考虑到对象的身份问题,多有不便。
郭永坤随即伸出左手。
袁一飞将其捧在手心,低头细瞧起来。
“咦?”
只消片刻,他便情不自禁蹙起眉头。
好古怪的手相!
五大线纹:生命线、智慧线、感情线、命运线、婚姻线,全都很浅很浅,微不可查,似有似无一样!
八大丘:金丘、木星丘、土星丘、太阳丘、水星丘、月丘、第一火星丘、第二火星丘,同样若隐若现。
甚至可以说没有丘!
因为这几处以他的眼光去看,几乎完全是平的。
至于常人必有一种的三大纹路:十字纹、星纹、岛纹。
对方的手上,一个都没有!
“这这这这……”
袁一飞面色骇然,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猛地一抬头,对上那张冷笑的脸庞,吓得脑门上冷汗狂流。
“你……不该在这个世界上。”
郭永坤眉头一挑,内心同样骇然,尼玛,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正准备喷他两句,哪知……
“先人在上,请受晚辈袁一飞一拜,晚辈实不知先人亲临,多有冒犯……”
这家伙直接跪倒在地,当头就是一拜,脑壳碰地,哪怕隔着地毯,都传来一声闷响。
然后仓皇站起,顾不了其他,飞快奔向陈家大门,仿佛这屋里有什么不可招惹的东西,必须马上离开,否则活不了。
“这……什么情况?”
弄得陈大少挠了挠脑壳,不明所以。
“仙人?”
而陈老爷子一对原本昏黄的老眼,此刻则要多明亮有多明亮。
唯有郭永坤,蹙眉望向袁一飞消失的方向,怔怔发呆。
狗日的,有两把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