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辉电器一楼的营业部里，阿珠正领着几名干部打扮的顾客，耐心介绍公司全新窗式空调的好处，笑容和煦，观察入微，很好地照顾到了每位客人的感受，并适时解决他们的疑问。

郭永坤猫在角落注视了一会儿，不禁弯起嘴角笑了笑。这笔买卖基本算是妥了，而且还是一笔大买卖。

历史验证过的东西，果然最具真实性。阿珠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她在公司销售科任职，起先与其他同事一样，都在营业部驻店，等着顾客上门，不过干了一个礼拜之后，她就发现面临僧多肉少的局面。

这年头空调无疑是真正的金贵物件。

所以她就向叶轻蝉请命，主动放弃在营业部接待客户的机会，想要自己出去跑客户。如此积极的做法，身为老板的叶轻蝉求之不得，不过多少也有些质疑。

对方跟她一样，都是外地人，连本地话都不会讲，真能跑出客户？

随后，阿珠便借助自己曾在体制内工作的优势，专门去跑那些机关单位。起初确实不太顺利，遭遇了不少闭门羹，那个月她只拿了一个底薪，可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过了半个月后，她终于谈成了自己的第一笔外拓订单，一次性卖出五台空调。

这次成功不仅增强她的自信心，也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再去谈起客户时，便是最好的话术，譬如“市供销社那边，也用的我们的空调”，这会收获客户满满的信任。

一言以蔽之，她现在外拓客户越发轻车熟路，而且业绩显著。

这几名干部是教育局的，那边新建了大楼，这次打算采购二十台空调。

“怎么样？”

郭永坤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后，叶轻蝉放下手中的花茶，好奇打听。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可以签订单。”

“太好了！”叶轻蝉握起拳头，做胜利的姿势。

“所以你对人家上点心，私底下的关系多处处，人才才是一家企业的核心资本。”郭永坤道。

“要你说？”叶轻蝉撇撇嘴。她昨晚才去阿珠家串过门，还给小孩子带了礼物。

郭永坤耸耸肩，不用他说就最好。

“对了，”忽然想起什么，叶轻蝉蹙起眉头，“你怎么又要出差？”

“大小姐，你以为办企业那么简单呀，如果自己都不图发展，那么迟早被市场淘汰。”

“可你这出差的频率也太频繁了，而且每次出去都那么久。”

叶姑娘显然是嫌郭永坤陪她的时间太少。

而对于这一点，郭永坤感觉有些冤枉，他不是懵懂青年，平时已经尽量抽出时间和叶姑娘腻歪在一起。

只能说她实在太黏人。

这时郭永坤倒是挺想叶正辉的，如果老丈人在，他就能理解自己。没有任何一家企业单靠闭门造车，就能发展壮大。

委实费了一番口舌，当晚又超额交了一次公粮，才好容易安抚好叶姑娘。

老实讲，郭永坤多少感觉有些累。

……

王子强这几天兴奋跃然于脸上，简直比娶了媳妇儿还激动。拿出自己的老婆本，从头到脚添置了几身新行头。

当年混迹街头的愣头青，西装加身、配上锃亮的大头皮鞋，胳肢窝里再夹上一只特地从羊城捎回的老板包，俨然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业人士。

“强哥，记得带点纪念品回来呀！”

“对，最好带只相机过去，拍点照片回来，也给兄弟们掌掌眼。”

“娘的，出国嘞！我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此类羡慕嫉妒恨的话语，最近时常充斥在王子强耳边，那叫一个带劲。

他要出国了！

想想就不可思议，他曾经甚至很怀疑自己这辈子能不能走出河东。

相较于他的激动不已、精心准备，郭永坤就显得很随意了，白衬衫、黑西裤，一只帆布包拎在手上，也就这样走了。

港城。

这次郭永坤他们直接坐的飞机，倒是方便不少，飞机在位于九龙的启德机场着陆后，就见到了亲自过来接机的陈大少。

“郭兄，你们累不累，要累的话……”

“不累，直接去看看场地吧。”

陈大少隔着车窗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也就点头应下。

关于入港办公司的事情，俩人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按照郭永坤的设想，就办一家投资公司，专门用以将来的产业整合，不过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再加上考虑到未来的企业改革问题，目前就以陈大少的名义创办，并挂在伯勒集团旗下。

伯勒集团就是老陈家的家族企业，以连锁经营高档钟表和金银首饰为主，在港城也算声名赫赫。

对于陈大少，两世兄弟，什么人品郭永坤一清二楚，所以也不存在信任方面的质疑。

虎头奔过红磡隧道，经铜锣湾，最终来到中环。

“就这里了。”陈大少指着对面一幢三十几层的大厦说。

郭永坤还未下车先打量了一番，很新、也很气派的一个大厦，应该是甲级写字楼无疑。叫作雄鼎大厦。

“这地方租金不便宜吧？”

“不要钱。”陈大少笑着摆手。

“哦？”郭永坤诧异，“你家的产业？”

“那倒不是，大刘的，哦，就是刘銮熊，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这家伙去年狙击华人置业，需要大量资金，将雄鼎大厦卖掉了几层，我趁机买下了一层。”

郭永坤“哦”一声，道：“略有耳闻。”

事实上，对于这个大刘，他太清楚了，可谓如雷贯耳。

这是一个狠人，不仅外号“股坛狙击手”，利用股市暗渡陈仓、低买高卖的手段，先后狙击过好几位资本大佬，而且全部成功，赚得盆满钵满。同时也是港娱话题制造者。跟他传过绯闻的女明星简直不要太多，其中最出名的，当属“高尔夫球事件”。

“走吧，楼层还行，二十三楼。”陈大少招呼道。

“陈兄，我就不跟你谈租金了，不过一整层太大，完全没必要，其他的你还是租出去吧，弄个二三百平方就可以，等以后时机到了，我可能会整租过来，到时候再说。”

“两三百平方，够吗？”

“够了。”郭永坤苦笑，“我可不敢跟你陈大少比，一上手就是大买卖，这家公司虽然性质是投资公司，不过短时间内，我没有太多的投资意向，可能就投一两家企业，搞得太臃肿没有必要。”

“那、行吧。”

一行人乘坐电梯来到二十三层，典型的高档写字楼格局，已经做过精装修，这里以前显然也是采用的分租模式，有好几家公司的招牌挂在那里，很可能是陈大少得知郭永坤要办公司用场地，才特地将这里清空的。

稍微置办些办公设备，也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郭永坤四处看了看，十分满意。最终陈大少执意挑了最大的一块区域给他，肯定超过三百平方。

放在港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在这样的甲级写字楼里拥有这样的办公规模，也不算小不点公司。

关于公司执照方面的事情，郭永坤根本无需操心，因为本来用的就是陈大少的名字，他早就差人在张罗。眼下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替公司找一个掌舵人。

原本陈大少这边有的是人选，还都不是泛泛之辈，胜任他这个当前近乎空壳的公司，可谓绰绰有余。但郭永坤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受他的好意，在这之前，他打算先见一个人。

……

罗乔月托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办公室，将手中文件夹往办公桌上一扔，躺坐在真皮靠背椅上，伸手揉捏着太阳穴。

想起刚才那个男人的嘴脸，她就忍不住作呕，天底下居然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

明明是自己在外面有情人，被老婆得知，担心离婚之后会分掉大量财产，遂雇了一个年轻帅气的男模特，去勾引自己的老婆，各种手段尽施，最终如愿以偿，造成他老婆同样出轨。

别问她是如何得知的。她就是那个男人的代理律师。

这不，她刚刚得到那个男人所提供的“证据”，如此一来，以她的能力，确实可以做到使男人的发妻净身出户。

但是，她从内心里不想这样去做。太不公平了。

一个女人将自己最好的年华、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奉献给你，哪怕不爱了，就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下半生吗？

你可是一位资产过亿的富商呀！

罗乔月暗叹口气，她学法律出身，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毕业，曾经以此为荣，踌躇满志，希望维护公道与正义，让每个人的不公都能得到伸张。

可入行几年后，她发现现实的一切与她的理想很不一样，甚至是背道而驰。

事务所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赚钱。

只要咨询费足够，什么案子都接，而往往那些出手阔绰的客户，在一件官司之中，总在扮演坏人的角色。

那么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帮助这些坏人争夺利益。换句话讲，就是去伤害弱势的一方。

如此一来，她维护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是没想过跳槽，可业界的哪家事务所，又不是如此呢？

她感觉好累，心累。

“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

是她的私人秘书小谢，一个刚刚入职的实习生。罗乔月总能在她身上看到当年的自己，她很善良，有一颗正义的心，同样想用法律的武器，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只是，再过几年，她应该会失望吧。然后像自己一样，不得不向生活低头，最终沦为资本的帮凶。

“罗姐，客户咨询。”

罗乔月蹙起眉头道：“我手上还有案子没处理完，怎么又分配客户给我？”

小谢赶紧解释，“不，不是上面分配的，客户点名要找您，好像是两个大陆人。”

“大陆人？”

“对。”

罗乔月有些好奇，她还从未接待过大陆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