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大丈夫应当如是(1 / 1)张阿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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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历二百一十年,洛阳城外城。

与大夏城外的赤地千里相比,如今洛阳城也算得上一片繁华,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假道士,你昨日卖与我的五禽戏,里面为什么是,是…“

眼前是位刚束发的少年,剑眉星目,煞是好看,只是年少显得些许稚嫩。后半句话仿佛难以启齿,睁大着眼,憋红着脸直愣愣地盯着笑得贱馊馊地老头。

“嘿嘿,这春宫图乃老道我自留,小应当,若不是你昨日束发,换作他人,莫说十贝币,就算十精贝我也不卖”说着,又贱馊馊地笑了起来,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门牙缺了大半颗,眉眼皱纹堆积在一起将眼睛遮住露出一丝缝,缝里眼珠在不停地打着转。

束发少年盯着老者一身行头。十年如一日,依旧’平冠,黄帔,十方鞋‘上面皆沾满油渍污垢,手中拂尘仅有十几根不知何物的细长,漆黑如柳枝,活脱脱一个假道士。

面对这油盐不进的假道士,心中思忖,道:

“假道士,你若将十贝币还予我,我便不和李叔说你偷看李婶洗澡之事。”

假道士不由大怒:

“小兔崽子,关与此事你切勿信口雌黄“

应当不服道:

“前几日我见你撅着屁股趴在李叔后院,口水都将地给浸湿了,只是你跑得快,没被李婶发现,我却瞧得一清二楚“

假道士想起白心兰心中便是一阵火热,喉结转动,将生津咽下,只是口中却道:

“胡说道,我辈修士岂能做此等偷窥之事。”

应当心中不由纳闷:‘李婶长得虎背熊腰的,嗓门又大,为何一个个都喜欢盯着李婶看。‘

“喏,这摊子上的书你随意挑选一本。”

那日应当所见,多半是真的。否则抠抠嗖嗖的假道士竟会如此大方,应是封口费。

不过,应当却见怪不怪,每日李婶上街总会有人盯着细看。那日应当向李铁匠说,有人趴在院外偷看,李铁匠只是叫他安心做活,其余的,并未多作他言。

摊子上书很多,屋檐下更是杂乱无章地放着一大堆。应当只是随意地挑了一本较厚实的书籍塞入怀中,道了声谢,与假士告别。

假道士望着应当往城门方向走去,一手将拂尘沿着衣领插入后背,一手掏着裤挡陷入沉思“心兰妹子,可真够带劲!“

十五年前洛阳城城门口有一镇守使,一人一巨剑镇守着洛阳城内外。那天夜里镇守使外出,归来后全身盔甲破裂,右手握着的巨剑只剩半截,剑刃剑身布满凹坑,左手还护着怀中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这些话都是打更的更夫对应当所说,更夫还对他说:

“我当时劝大人进城辽伤,大人不肯。大人说他时日无多,将你托付给我好,对我说:他肩上担负的是皇命,是守护这座洛阳城,守护这洛阳城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退一步,妖邪便会进一步,纵是身死道消也会守着这洛阳城。”

“带你回到家后,下了碗面给大人端去,大人站在城门外中双手拄着断剑,太阳还没照到脸上,大人却慢慢地变成了雕像。你说,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变成雕像。只是可怜你无父无母,我寻思着你是大人带回来的,应该跟着大人姓,可我又不知道大人姓什么,也曾问过很多街访,街访们也对我摇头说不曾听闻,我只好提着一蓝鸡蛋,请那大有学问的教书先生给你取个姓名。教书先生听说你是大人救下来的,对我说道,大丈夫应当如是。我大腿一拍,教书的果然大有学问,应当如是,应当如是,应当就是这么来的。“

曾经的小应当如今已经束发。

应当做在城门口,背靠着雕像,更夫十年前对他说所说,他一直牢记于心。

十五年前应当是个孤儿,十年后,再次成为孤儿。更夫没有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或许只是他不愿提起。

认识更夫的人都称他为死驼子。事隔多年,应当也想不起更夫的脸,依稀只记得他佝偻的身影,驼着背,自己趴在那后背上,吃着剥好的鸡蛋,将那背压的更驼。

驼子留给应当的东西不多,十枚精贝,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铃铛。铃铛不过指甲盖大小,原本是驼子打更时挂在手上的,只要手轻微晃动就会发出悦耳的声音。如今应当将小铃铛贴身挂在脖子上,只不过更夫走后,小铃铛一直就未响过。

一间茅草房,还是铁匠铺的李叔帮忙修缮着,不然早就塌掉了。零零碎碎地还有几十铜贝,这么多年来,早就用的差不多了。

本来还有两只老母鸡,三年前被隔壁的马夫借走至今未还。

应当岁起便在纺织厂,陶瓷厂,铁匠铺做活,闲余时间则在学舍外旁听,应当从学舍归家时,发现家门口塞着一张红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赵马夫从小应当家借走老母鸡两只。

想至此,应当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也不知赵马夫有没有活着走出洛阳城外的千里赤地。可惜了我那两只会下双黄蛋的老母鸡咯。

应当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执后辈礼朝雕像鞠了三躬”大人,我得去李叔那做活,今天就陪您到这,下次我赶早来,多陪陪您。”

十二岁时应当就被赶出纺织厂,纺织厂姑娘太多,多了这么个俊俏男子,姑娘们无心做活,天天盯着他看。加上陶瓷厂生意又不景气,一个月也难得去上两次。应当只得天天往铁匠铺跑,李叔心好,不仅给饭吃,还有工钱可拿。

铁匠铺不大,外屋排放着早已锻造好的农忙家用器具,里屋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李叔的,一个是李叔女儿的。

李叔女儿叫李意礼,也是先生取的名字,比应当小上了个两三岁。

坐在门口发呆的李意礼见应当从远处走来,突兀地,脸腾一下红了,赶忙跑进里屋,将自己关在房间。

铁匠铺后面有个院子,一家人洗衣做饭如厕都在后院。房子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棚子正中间有个大烘炉,烘炉不远处是个大砧子,砧子旁边则摆满了各种大锤小锤。

李铁匠此时正光着膀子站在烘炉旁拉着风箱,一身肌肉泛着黝黑的光茫。烘炉之中一晶状物体正被炙热火焰包裹着。

见此,应当脱掉上衣,正准备过去接过老李叔手中的活。

“啊“地一声传来,见李意礼单手扒在门口,偷偷望着脱掉上衣的应当,急忙用双手捂着小脸,”砰“地一声,摔了一个狗吃屎,赶忙站起身往里屋跑,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老李叔闻声望向应当:

“我这闺女是个赔钱货,嫁妆我给她准备了很多,她倒好,还未嫁出去,嫁妆就送得差不多了。“

应当觉得李铁匠这话说的特有深意,只好挠头讪讪道:

“叔,意礼妹妹还小,不懂事,过两年便好了,今天有什么活我可以做的。”

“还小你就暂时别打她的主意。今天这活,你做不好,也做不了,往后一段日子的活你也做不了,一个月后你在过来”说完老李叔自顾自盯着烘炉拉着风箱。

应当点点头,拜别老李叔。

李婶湿着头发从后院走了出来“李风韵,还有一个月吗?”

铁匠李风韵望了望日渐丰满的媳妇,又望了望烘妒,叹了口气“心兰,你又胖了”

“纺织厂赶我,陶瓷厂没生意,老李叔又怕我惦记他闺女。洛阳城中我应是最闲的吧”应当边想着边推开自家的院门。

院子很大,茅草屋却小的可怜,小的除了床外,只能放下一张四条腿颜色形状不一样的四方桌。木床倒是很结实,木板上面辅着厚厚的茅草,茅草上面盖着一席破棉絮,倒是床单与被盖套是各种丝绸拼接而成的,想来是在纺织成做活时用边角料自己做的。

床上还有一个木枕,枕的黝黑发亮。

院子外,一个马棚,还有一片小菜地,地里的庄稼长的很茁壮。

应当和马夫原是邻居,自马夫借走两只老母鸡后,应当干脆将隔墙打通,用篱笆将两家圈起,马棚简单收拾后,成了厨房。在马棚里生灶开火做饭,总比在屋檐下来的好,以前遇上雨天,只能饿着肚子,喝点雨水将就将就。

应当是不幸的,吃了几年百家饭才能活到现在。应当也是幸运的,至少他还活着。活着,便是万幸。

蹲在地上,应当伸手从床底掏出一个瓦罐,打开瓦罐,里面有一张红纸,一小块青褐色布包成的小包裹,红纸那是更夫的借条,这么多年过去红纸与上面的字并无褪色,打开小包裹,应当的眼睛立马笑成月牙,“一,二,三,十七…..”十七个精贝,或许这是他最欢乐的时光,精贝内用甲骨文写着“镇压”两字,精贝反面则刻画着一个小鼎。

客栈说书人说:洛阳城外有一个很大的江湖。有肩抗五岳的纯粹武夫,一剑破千骑的绝世剑修,化作人形倾城绝世地狐媚儿。江湖之外,还有四极,四荒,可惜啊,诺大的江湖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小洛阳城。

每次说至此,靠在客栈门口的醉酒鬼都会噗嗤一笑“柳敬亭,禹帝造的精贝总计不过万枚,十座大雪庙,百里黄泉路。洛阳城外的赤地千里,若不以精贝买道开路,你我二人联手都够呛,更何况洛阳城内还有一位大妖皇。”

“烦啊!洛阳城外有千里赤地,精贝才十七枚,也不知够不够”应当挠着头,心里盘算着。

铁匠,酒鬼,马夫,假道士,说书人,教书先生,在更夫走后来吊唁时各给了当时的小应当一枚精贝。昨日束发,铁匠女儿,又从铁匠那偷摸着拿了一个精贝送给应当,虎背熊腰的李婶只好痛心疾首地咒着李铁匠。

洛阳城外的那个江湖,五枚精贝可换一座城池,洛阳城内的这些人个个都不简单呐。可惜,应当却并不知晓这些,身杯几座城池,日子依然过的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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