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思琪心里明白,江依依虽然不是那种一天到晚黏着室友的人,但只要她们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江依依绝对二话不说全力而为。
去年李婧雯肠胃不适,半夜三更吐到了床上,只有江依依一个人默默爬了起来,卷了李婧雯的床单扔水池,套了个羽绒服就下楼打车带她去了医院。
“是吗?”心里不忿,邵思琪也没多说什么。她知道蒋酥对江依依有些许的不满和敌意,但想到一旦撕破脸,宿舍就得死气沉沉尴尬着,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着基本的客气和弹性。
好在江依依也没多喜欢蒋酥。
宿舍四个人,江依依和邵思琪玩得比较近,李婧雯专心学习,谁拉着她,她就和谁走。
更多的时候,拉着她玩的人是蒋酥。
“而且你仔细想想,虽然一起住一年多了,除了知道一点她的生活习惯,例如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其他的,我们其实一无所知。”蒋酥站起来关掉了呼呼作响的风扇,转身开了空调,随手把空调遥控器扔在桌上,动作也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粗鲁,“你和她走那么近,就没注意过吗?”
“个人性格吧,也许依依的性格就是......”蒋酥装傻。
“思琪,你把她想得太简单了。”蒋酥转过去盯着邵思琪,微微眯起眼睛,“指不定有什么大秘密呢!”她已经忘记了之前的铺垫,措辞严重了起来。
邵思琪实在忍不住,被蒋酥乍现的恶意激怒了:“蒋酥!你说话……”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江依依哼着小曲打开门,高高兴兴把钥匙甩在桌子上,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意。
邵思琪闷声不吭缩进了床帘。
宿舍沉寂了几分钟,蒋酥瞟了瞟江依依,没有听到她钥匙上的铃铛响,蒋酥有些心虚了。
“小心别把遥控器摔了。”江依依指指蒋酥桌子边沿的空调遥控器。
“啊,好的。”蒋酥咽了咽口水,把刚刚自己随手丢的遥控器往里推了推,“依依,我刚刚放音乐的声音大吗?”
床上的邵思琪,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嗯?不大吧,我上来的时候一点都没听到。”江依依对蒋酥和善地笑了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
李婧雯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邵思琪和江依依已经洗过澡了,浴室里是蒋酥在洗。
李婧雯兴冲冲把一个饰品盒子放在江依依的桌子上,神秘兮兮道:“打开看看。”
江依依丢下手上的稿子,本想解释自己不缺饰品,不好意思平白收人东西,照刚才的情况,还不如给她买个新手机壳呢!但看到李婧雯被汗水湿透的刘海和期待的眼神,又实在说不出扫兴的话。
她刚拿起盒子,就失去了打开它的欲望。
俗艳的紫红色盒子,正面坠着一个大到过分的水滴样黄色宝石,层层叠叠的粗糙蕾丝把这颗宝石结结实实绕了三圈,俗气劣质到让人哽咽。
“雯雯,这个盒子......”我有点难以消受。
“好看吧!是那个小哥哥亲自做的哦,特别复杂,我在旁边看他弄,都觉得头晕呢!”
好吧,你厉害,那个小哥哥更厉害。
“留那家店的联系方式了吗?”我可以半夜三更打电话骂他吗?
“有,是原创设计,加了店主的微信,说要是以后掉色,可以直接找他。”
“……”没准掉色了还能更好看一点。
“你快打开!里面的更好看!”
江依依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抖着手打开盒子。
一对以梵高的《星月夜》为主题的耳环静静睡在盒子中央。耳环的吊坠是小小的球状,球体的表面彩绘着《星月夜》的一部分,错综复杂的蓝包裹着这两颗轻巧球体,细腻的笔触和精准的色彩区分彰显着设计者的高水准。转动小球,原本应是星星的地方,被镶上了一颗颗黄色水晶。
江依依讶异非常,这耳环比盒子好看太多了。
果然盒不可貌相。
那个包装的小哥哥,和这个耳环的设计者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好看吧?”
江依依觉得李婧雯的审美终于有救了。
但这家店也是诡异,手艺不错的原创设计饰品店,本应该非常重视营销方式才对,这包装,简直不忍直视。
“我宣布,现在它就是我最心爱的小女儿了!”江依依眼睛晶亮,一边想着找个新盒子,一边随口问,“好端端的,送我耳环干嘛?”
李婧雯咽了咽口水,干笑:“昨天你挂在架子上的耳环……就是绿色的那对……我拿毛巾的时候……好像弄丢了一个……”
江依依眨眨眼睛,哪个绿色的?她有好几个绿色的呢……
“我我我……赔你个新的……”
“下次就不用了,我看她今天在宿舍坐一天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耳环少了。”邵思琪插嘴道。
江依依到底有多少的饰品,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李婧雯坐回自己的椅子,江依依笑眯眯地把玩着这对耳环,脑子里已经在思考明天穿哪件衣服来搭配这对耳环了。
听蒋酥讲还以为是耳钉,原来是一对耳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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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前,谭香宿舍区的操场上只有江依依。
灯光洒在跑道上,红色的橡胶跑道泛出淡淡的黄色,马丁鞋踩过跑道发出的异样摩擦声,在空旷的操场上显得尤为寂寥。女孩一边打电话,一边沿着跑道一圈一圈地慢慢走。
她想,如果航拍的话,这深夜里的操场,应该是一个挺漂亮的光圈。
这是谭香宿舍区旁的小操场,绿茵上有二分之一是篮球场,校方为了防止对篮球上瘾的男生三更半夜还在篮球场上或苦战或恶斗,便拆了篮球场上的灯。此时此刻,只有跑道的周边灯光环绕。
江依依低头看自己黑色的鞋子踏在白色的跑道分界线上,突然觉得这一圈圈延伸向黑暗之处的红色跑道,就像生命与健康课上的人体肌肉的图示,白色的分界线是纵横的经脉,不断向前,却又不断回到起点,就这样一直,囚禁生命,以及被生命囚禁。
“你能不能别说我了……”
“我是让你清醒一点,你知道工资是什么吗?你这个只能是蝇头小利的报酬而已。”
“有区别吗?”
“工资是为你的工作而支付给你的,但报酬,可不一定是为了你所做的工作。”
“但我也参与了啊,我那几个星期不是每天都八点到那儿去参加早会、记笔记、听课吗?虽然也就做做样子,但我也挺不容易的......”江依依的声音放大了,已经停止了走动,站在跑道中央和电话里的人争论。
“但你没有收获。”
“我......”
“你只是去凑数。”
“你......”
“没有参与工作。”电话里的声音再接再厉,“拿到这样的工资有什么好高兴的?幼稚。”
“行,是我幼稚,是我狭隘,拿了一千多块钱的小钱就沾沾自喜……你昨天说的也对,是呀,连你的一件衬衫都买不起,又怎么能叫工资呢?我真是谢谢大哥你的一番话醍醐灌顶!这行了吧!”江依依被数落到不行,理智上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情感上仍然倔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其实江依依心里清楚,参加保险公司的实习培训然后领培训补贴确实没多大收获,但是就这样被他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多少会感到失落,更关键的是,很没面子。
“你不在我身边,我怕你被人骗。”手机里的低沉声音,突然变成了几声低笑:“不对,你不骗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江依依刚想回击,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冲撞力,把她砸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