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漏了一拍,江依依随手拆下自己衣架上的白色羽绒服,紧接着就冲出了宿舍,关门发出的声音,震得床上的三个人动了动,邵思琪迷蒙地从窗帘下伸出头,却看到了同样悄无声息向外看的李婧雯,而蒋酥只是紧接着翻了一下身。
是江依依出去了?邵思琪和李婧雯对视一眼。
太狠了,没亮,就日出而作去了。
缩回去,邵思琪继续睡觉。
遥远的际,残留着几点凉薄的星光,这样的色,在颜料里,是普蓝,她曾追问那个人,为什么这个颜色明明画出来是蓝的,颜料罐里却看起来那么近于黑,那人笑了笑,因为有些颜色,深藏着,就是一种美。
江依依一出宿舍,寒意无孔不入,她一身睡衣,外罩一件长款羽绒服,脚上还穿的是拖鞋。
可这些,她根本顾不上。
谭香3栋的方向,4楼那样的角度,她急得近乎疯狂,那个位置究竟在哪里?
穿着拖鞋在寒风里奔跑,不甚方便,脚步声踉跄。
江依依手忙脚乱地翻过栅栏,拖鞋还掉了,翻过去后,伸手从栅栏底下把另一只拖鞋够出来。手也麻木,脚也麻木,两只脚,仿佛连拖鞋的触感都感觉不出来了,失去知觉地往前跑着。
3栋后面的空地上,那道身影站得笔直,即使是在混沌的晨曦里,依然是明月皎皎,清风朗朗的样子,只是黑色的剪影,莫名染上了凄怆的色彩,像一抹深藏情绪的普蓝。
她往那个方向跑去,心里越急,就越觉得拖鞋碍事。
听到与空寂环境格格不入的杂音,那道身影微微偏了偏头,目光凝住了。
在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的寒风里,两个饶视线相撞,被彼此夺去了呼吸。
其实空地真的是空地,本就空无一物,仅是荒草和衰败,可万千的波澜里,仿佛倾倒了整个宇宙。
江依依似乎身陷在了亘古星河。
她有一颗星,疼惜到骨子里,可惜找不到与之相配的东西,只好从放在心尖上养着。
我一无所有,只希望你还愿意在我的世界闪耀。
你的一点光,就足以使我倾尽一切前来献祭。
楚陶然的眼睛里,只有远处的这个白色身影了,不明的晨光里,江依依异常地清晰和明亮。
立刻,楚陶然就向江依依跑来了,冲到她面前,把她羽绒服上的帽子掀起来扣上,一把攥紧了她的羽绒服两边,将她整个人裹得紧紧的:“你干什么?!”
“三三!”江依依却是莫名其妙的兴奋,那种紧随疯狂之后的兴奋。
楚陶然脸色苍白,眼睛里都是血丝。
低头,他急急蹲下,用手掌附住她冰凉的脚踝,觉得不够,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一圈一圈绕在她的脚踝上,按在上面捂住。
抬起头,楚陶然恶狠狠瞪着面前仍傻笑不已的江依依,她在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楚陶然站起来,深深望着她的笑颜。
究竟练习了多少次,她才能如此自如地对着这个世界微笑……
“三三……”
楚陶然伸手,直接将她抱了满怀。
江依依的尾音在楚陶然厚厚的大衣上消失,来不及出的话,在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里,化为暖暖的沉默。
寒意肆虐的空地上,一黑一白交错在一起,地间,仿佛只看得到彼此,只听得到彼此。
“冷不冷?”楚陶然在她的耳边低低地问。
江依依甚至能听到楚陶然的发丝被风吹起,扑打在她的帽子上的声音。
“不冷,我都跑热了。”江依依的头在帽子里,整个人什么也看不见,楚陶然太高了,她的脸只好贴在楚陶然的前襟。
“真傻。”他轻声。
“你才傻,怎么每次都不打电话叫我?”
“喜欢等你。”他轻轻的。
他喜欢等她,喜欢那种一定会等到她的感觉,笃定这个人,一定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一定会向自己走来。
其实无论多久,他都愿意等。
“你怎么啦?”江依依在他的怀里转转脑袋。
楚陶然拥紧了她,越拥越紧,呼吸沉沉,她好瘦,抱起来那么一只。
“江依依,我们结婚吧。”
她整个人一僵,怀疑自己听错了,半找不到自己的呼吸:“什……什么?”
“江依依,你愿意嫁给这个叫作楚陶然的人吗?”
她把头从帽子里翘起来,手也伸出来,冰凉的手摸上楚陶然的脸,他没有躲闪,对上了江依依飘忽的眼睛。
“楚陶然,抽什么风,我们连在一起都没有过?”
“你喜欢的话,这个可以慢慢来,你可以先答应嫁给我。”
“……是我疯了吗……”江依依懵懵地嘀咕,她有点思考不了现在发生的事。
他怎么得那么自然而然,正常的逻辑不应该是“既然没有在一起过,又怎么会直接答应结婚”吗?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超前的婚恋观?是她脱离时代了吗……
楚陶然眨眨眼睛,问:“我好看吗?”
“好看。”
“我有钱吗?”
“有钱。”
“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我做你的未婚夫好不好?”
“好……不不不不不!你吃错药啦!凌晨四点来这儿的什么梦话?我们不是一直都是……”
“朋友?”他开口。
“对啊!我们不是从……”
“你会让漆与白抱你吗?”他眼里含着笑意,低低地问她,手臂把她圈得更紧了。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楚陶然逼问,深深望进江依依的眼睛。
因为漆与白不是你啊,她心里知道答案。可这件事,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江依依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比头发还乱。
“嗯……你先回去休息吧,刚下飞机还没睡吧,回去休息一下,来,松开,乖,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没事了,我先回去了,下午再给你打电话,没事,等你清醒了,就能变回真正的楚陶然了……”江依依在他的怀里挣扎,太可怕了,在他身边,她思考不了任何东西,心里有一个按捺不住的欲望在不断膨胀。
但是她不能,她太麻烦了,楚陶然和谁在一起都会比和她在一起轻松,她祸害谁,也不想祸害他。
她没办法治好自己,也很怕治不好的自己会给楚陶然添麻烦,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有着距离,她在楚陶然眼里才会有滤镜,可她自己再清楚不过,灵魂深处的不安、绝望、悲观、以及暴戾……往往会直指离自己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