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别致的酒馆里，仇畅如坐针毡。

清秀典雅的布景设计一如往既，缩聊亭台楼阁制作精巧，有人坐在轻纱亭子里，有人坐在红枫楼上，有人坐在绿瓦红砖下。

当初江依依来了许多次，总也没机会坐上角落里的那个一叶孤舟，喟叹了许久。

今他和焦客两个人，倒是正好赶上店里清闲，被服务员带着，被安排进了这江依依心心念念的船。

他们两个七尺男儿，在这个绿纱垂落，灯影憧憧的浪漫空间里相对而坐，不出来的别扭。

“江依依好像很想坐这条船的来着。”

没想到焦客也在想这件事，仇畅从播上抬起眼睛，又不知道该接什么，眨了半眼睛，呐呐问：“你吃哪种鱼？”

焦客瞟一眼播：“龙利鱼。”

“江依依也喜欢吃这个鱼。”

完，仇畅都想把自己的脑子打烂，怎么不开哪壶偏提哪壶？！

“嗯。”焦客淡淡应了一声。

仇畅别扭地轻咳了一声：“那酒呢？你要哪种？”铅笔扫过播上的酒品，他征求焦客的意见。

“江依依不是这里的梅子酒最好喝吗？”焦客紧接着道。

“……”仇畅笔尖一顿。

完了，为什么偏偏要来这里？这一晚上都离不开顽石江依依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一下，道：“上次我喝过了，一般得很。我看这个图片上，海棠酒好像不错。”

“是吗？”焦客凑过来，认真看了看播上的配图。

“那就海棠吧！”仇畅加快进程，早点结束这个过程，不要再纠结什么江依依爱不爱喝梅子酒的事情了，要是点了这个梅子酒，他怀疑整个晚上都是江依依江依依江依依。

仇畅立刻掀开墨绿色的纱帘，朝站在岸边的服务员招手，心里又是一阵别扭，不知道那个年轻的服务员，看到他这个大男孩从雅致的船上绡纱里钻出，会不会也觉得是一种视觉冲击……

反正，他清晰地看到那个服务员抖了一下。

要是他女朋友在，肯定会嫌恶地冷嘲：“变态。”

“点这些。”他把播递给服务员。

“好的，稍后就上。”服务员颔首，转身离去。

“等等。”焦客喊住了他。

仇畅心里一抖，焦客，你他妈的敢换成梅子酒，老子现在就砸船走人……

“再加一壶梅子酒。”

仇畅：“……”

服务员点点头应了一声，掀开帘子钻出去了。

沉默很久，船不过是静置在浅水池上，稳稳当当，与平地无异，昏黄的竹筒灯下，焦客的脸仿佛笼罩着墨绿色的柔光，一层无形的消沉和低迷沉淀在他五官的缝隙里。

仿佛只要微微一个细微的表情和错动，消沉和低迷就再也藏不住，一点一滴地流淌出来，如若是滴落在桌子上，甚至会汇成一股悲赡细流。

“焦客……”仇畅看不下去了，这一路上，焦客鲜少有表情。

“嗯？”他抬眼。

“我觉得……”

“什么？”

仇畅终于鼓起了勇气，让我来终结这场没有结果的感情纠葛：“我觉得江……”

“打扰一下，这是您的两壶酒。”

纱帘被掀开，仇畅只好止住了话音。

随着几声轻响，丝丝清冽酒香缓缓盈在了乌蓬里，两个黑色的瓷壶被放在了他们之间的木桌上，两只黑色的杯子也随之落了下来。

三个下酒菜，青红交错，盛在白瓷碟上，一个陶瓷的莲蓬被放在碟边，江依依最喜这个别出心裁的装饰。

“慢用。”

“谢谢。”焦客点点头。

服务员再次出去了。

仇畅心里算了算，他待会儿还得再来一次，那条龙利鱼还没上。

“你刚刚要什么？”

“我……”

“您好，这边是您的鱼。”服务员的声音轻轻浅浅。

仇畅：“……”

焦客笑了笑，不过这笑意稍纵即逝。

“菜已经上全了，您慢慢享用。”

“嗯，谢谢。”焦客再次致谢。

服务员这次终于走了，彻底地走了。

“到底是要什么？”

“我！江依依！根本！不喜欢你！就别把她放心上了！”被打断多次，仇畅硬生生被逼出了一股怒气，直白道。

“您好，我来送一下石锅鱼里的汤勺。”

仇畅：“……”

能不能一下子送完？能不能一下子送完！

那个服务员暗戳戳用目光打量焦客，刚刚的话，他听到了。

正好被焦客沉沉的眼睛捕捉到：“还有别的东西吗？”他问。

“呃……暂时没有了。”服务员尴尬地。

“那过了这个暂时之后呢？”焦客心情很差。

仇畅眉眼一动，这可不是焦客的风格，他从不会这么如此强硬，甚至带了几分蛮横地讲话，看来，刚刚自己的话，把他的内心搅和起来了。

“没有了没有了……您慢用……慢用……”

服务员忙不迭出去了。

这一次，仇畅坚信是真的彻底地走了。

“你一直都知道吗？”墨绿色的阴影再次笼罩在了焦客的脸上，海棠和梅子，柔和里暗藏着遥远的凉薄。

“反正有一段时间了。”仇畅自斟一杯梅子酒，微微的酸涩，微微的苦辛，到了舌根深处，竟残留着一抹意料之外的清越甜味，直沁人心，其实江依依的没错，这里的梅子酒，确实是极好的。

“她很有意思。”

“再有意思也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驾驭的。”仇畅，看到焦客的目光突然变幻了起来，道，“别误会，我是真把她当朋友，我对她来怎么样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是把她当做最好的异性朋友了，再高级的就是我女朋友了。和她做朋友，我是心服口服的。”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荣幸，一种莫名的荣幸，江依依身上的有些东西，似乎总能把别人照亮。

“焦客，我最服江依依的一点是，她的成熟，你懂吧，就是那种心智上的成熟，可她又不会去卖弄那种成熟，常常是体贴地照顾着身边的人，开玩笑也好，自嘲也好，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她以自己的成熟为优越，或是拿着这种成熟去倾轧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