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严格意义来讲不是黄冲造的，他只是前期出了张鬼画符的草图。

市井的工匠们才是马车的真正制造者，他们改良了轮、轴耐磨及避震等不足，而正式的图纸是后来成一带着龙夕、庆生两个，抽空帮他侧绘出来的。

甚至连钱，也是张国纪老倌儿出的。

张国纪打了他通板子，又见他哭穷嗷嗷的，叫管家将偏院的一些耗用都归在府里。女儿定制的东西，所需银钱自然也就一并支付。

冬至其实偷偷帮他攒了笔钱，就是历次出去打架吃到的红利。却被她败家的师傅一下花了个精光。那把短铳可价值不菲，好不容易才从同僚手里高价转买来的。

渺目给了他个惊喜，带着徒弟耗费许多精力，搞出来两把双管的自生火短铳。但无法做出后膛填弹和包铜壳的子弹。喜欢格物的渺目还只粗粗弄懂了他师弟描绘的水压机原理，其它的连摸索都谈不上。

没有周边技术的配合，只能干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渺目近来真的很忙。张国纪打算起个玻璃厂，全由他师徒三个在筹备。

“钱从哪里来？”

摊开双手，朱由检发急地问。

这已经是第三次商议京防的事宜，新入阁的徐光启和温体仁都在，周延儒不知道什么缘由缺了席，倒是御马监的高起潜也列在皇帝身侧。

京营整备急不来，铸炮也一时难行，现在徐光启提出来构建新营加强防务的建议，其他几个也都赞同，可还是绕不开一个‘钱’字。

“如陛下所言，多方筹措。户部挤出一些，矿税、盐课加一些，再向京中勋贵及江南富商募集一些。将新营立起乃是首要，之后数年的粮饷、军械供给再视情而定。”

“老臣亦是此意。新营可采用老臣所建议的新法练兵，车、步、骑及火枪、蹲炮的配合，演练通透也需数年才可实战御敌。宜早不宜迟。”

历来徐老头对军事尤为关注，对京营整改的事更是痛心疾首。

“温卿以为如何？”

周延儒不在，次辅的发言尤为重要。从某种意义来说，温体仁的表态不光关乎内阁的意见，也能代表周的一部分意思。至少表面上，他俩还是一致的。

“臣附议。”

温体仁赞同皇帝所有一切的意见，但绝不会主动说自己同意。

“你等呢？”

“臣亦附议。”

高起潜首先跳了出来，然后剩下的大部分人见事已至此，都纷纷点头表态。

“好！”

朱由检终于放落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不容易啊。

“臣举荐高大人为新营掌印。”

不晓得吴宗达是何心思，当面将御马监高起潜推到了台面上。但高起潜显然预先得到了某些暗示，坚决推辞不受。

“京备神枢营试千户朱骥，臣以为当可胜任。”

举荐军将，武英殿钱象坤当然有一定的发言权，甚至还有代表兵部的意见。既然如今京营各处都是中官在管，而高起潜又推辞了吴宗达的当面捧举，推出一个中下级的官员来，岂不暗合上意？

朱骥世代军户，也可算作皇族后人。年间各处任职的阅历，当然足可任新营暂定四千百人的统领。朱由检知道此人，也觉得蛮合适。

“老臣也试举荐一人，廷前大汉将军，将军营百户，黄冲。”

“徐大人所荐，臣附议。”

徐老头话音刚落，温体仁立即出口支持。

“臣亦赞同徐大人的推举，臣附议。”

剩下的一名内阁何如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徐光启一边。

礼部徐大人本来没有推举的权责，只因被黄冲后生那些五花门的言论折服，才试着向上推荐。倒没想太多，只是想引起皇帝及重臣的关注，为大明将来多荐出一名虎将。

温体仁的心思没人猜测得出来，但一贯不喜出头的何如宠竟然站出来赞同徐光启的倡议，连皇帝朱由检也不禁好奇。

一直以来，朱由检以为黄冲仅是名武功高绝的护卫，算皇嫂名下人，其它的并未关注。

皇帝没有及时表态，其他人也都在沉默，静候。

就内阁目前来说，礼部、吏部温体仁几乎可以把控，其它几部尤其是户部根本不会买账。但何如宠便是户部尚书，其兄何如申也是督管辽饷的户部郎中。如今会在新营选帅的事上达成一致，不由不让人深思。

“臣以为，朱千户多年戎务，或可为正。”

收了人家的钱，当然也要尽心帮着办成好事。钱象坤先退了一步，他早前可是跟多方通过气的，该通的关要都已派人打点到位。便是吴宗达荐高起潜，也仅是在做铺垫。

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多着呢。

“臣以为黄冲当正，朱骥或可为副。”

寸步不让的温体仁看似随意地往西向仰头，似乎一副思索的模样。本来还打算见好就收的徐光启吓了一大跳，西宫有主，如果真是那边的意思，便也是陛下的意思啦。

“臣亦以为朱千户宜为副，而黄百户当为正。”

吴宗达表面上选择站在温体仁一方，但也同时点明，后者不如前者的资历。但钱象坤等人一下都明白过来，果然是圣上的意思。

“臣等附议。”

“诸卿既然议定。相关各部，那便按此议办吧。”

朱由检才不关心谁为正谁为副，他对新营的掌印人选根本就没考虑过。他要的是扩充勇士营，并一早交待过高起潜实施。

新营并入勇士营只是迟早的事，但他也没料到大家会将皇嫂家的下人给推出来。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懒得管了。

同朝臣们扯了五年的皮，朱由检当然晓得该用些手段的时候也须用。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主意，可是自己憋了半宿才想出来的。

翊坤宫原是淑妃的居所，袁贵妃就在此居住。多年以前，郑贵妃也曾于此住过，她本初也是淑妃娘娘。

“妾身参见陛下。”

袁妃体态丰益倒有三分皇嫂的风范，服饰打扮远没有田妃抢眼。

“门口怎生摆了副车架，又不见马呢？起来。”

“刚在皇嫂处不小心拐了下，她便着人用车将妾身送回来。”

“哪一只脚给崴了？让朕瞧瞧。”

“嘻嘻，陛下刚才在门口转了好几圈，终于也舍得进来呀。”

袁贵妃的脚大，甩了甩便连声说好了，不让他看。

“皇嫂何来的马车？”

“自然是她家里送的。见我喜欢便给了，马便没有，都牵走了。毕竟是民间的样式，想来是怕陛下责怪。”

“很好。皇嫂既给了你，便留着。”

“不知陛下是在说皇嫂送的马车很好呢？还是在讲妾身讨东西的本事好。今日妾身这里可是备下些陛下往日中意的茶点，若是无人问津平白倒掉，叫人可惜哟。”

“不可惜，不可惜。叫人端来，朕这便用，爱妃也陪着吃些。”

马车确实有独到之处，与礼部尚书徐大人所述如实不差。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名张府的下人，敢私自向内宫嫔妃送礼可不像武林高手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