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不光下令更换治安官,开始对二老爷家的商队进行清算,而且还下达了一条遭士大夫们唾骂的条令
境内人等,任何妇孺不得裹足。
何意?凡有人举报,或者经人发现,属地内有缠足的妇女,尤其是年幼的女孩子,立即抓捕家长,进行重判。
这件事的反响巨大!
王府舍人、教书先生,被解职的儒学馆学正、训导及许多的生员。他们联合起来,准备对总理署发起强烈抵制。
“我道家法自然,不倡导戕割儿女之足以取妍媚。加之如今西北多贼,哄闹四起,平常家女儿若是因脚小难行,遭擒受辱而死,家中长辈促其缠足者岂不正是罪魁祸首。”
寺院、道馆、公塾都是道爷名义在管,他对裹小脚这等事极其痛恨,认为总理署的法令应当。
“道爷,话讲得虽不差。可狸红软鞋三寸整,廉前三寸弓鞋露自古有之啊。”
“自古有之的东西就得遵从吗?”渺目不耐,不耐之极!他忙着摆弄一种新式的笔,王徽从葭州着人快马送来的。
仅仅是黏土和石墨粉的混合,然后经过干燥和焙烧。不需要很严格的温度控制,笔芯很快出来啦。做套杆的工匠是一名很有艺术修养的师傅。雕花镂凤,打磨得六楞平整,还上好了桐油。第一批出产,乐安侯的专用笔具就这么样地诞生了。
造价有些高于预期,但较之中高端的湖笔可称低廉。
这些漂亮又实用的墨笔,当然是第一时间送达镇番卫小河滩城。并交在了渺目道爷的手上。
有点迂腐的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同颜氏商量过后,再听取下人从西边带回的消息。经再三确认过没有君子不立于桅樯的担忧。尤其是郑崇检答应会派兵护送作衬底。
最终,他也想去。
表面上咋咋呼呼的,其实对红利他没有庆王看得那么重。
如今诸王都在巴结这个乐安侯,此次是向朝廷表明自己的最好时机。天下人需要知道,是他和庆王是最早慧眼识珠支持黄冲,西北军将士沙场浴血能为大明奋力开疆辟土,是因为有肃王府和庆王府的倾力相助。却独独不提自己。
这份殊荣是藩王历代都不曾享有的。
其他几个王府又慢了半拍,乐安侯这条大腿早就被这两个藩王抱得死死地,连捐献的银钱都是在再三恳请过后,才勉强应承可随队送达。因为他自比周王与黄冲交往还早,也更亲密。
七月初五,大热的天。
两个原本在家坐吃等死的家伙,带齐家仆丫鬟和一应日常器物。在凉州城内集合后,招摇过市摆足王府的派头。在镇番卫派出的大批府军护送下,携带着让人瞠目的大批物资,向着肃州卫方向浩浩荡荡地进发。
自郑崇检与吕元守一同镇守凉州,边墙内外都安定得很。许多南迁的百姓汇同四川避难的人,已经开始向北回迁。
西宁、临洮、宁夏,巩昌、平凉、庆阳,甚至延安、太原诸府都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镇番卫的情形。首先是遭天灾遇兵祸的求活之人。逃难是艰辛的,为了保全性命,再远的路也得挣扎。
既然是传说中的乐土,总比原地等死要强。
然后是最底层讨生活的各色苦力。人聚成市,有市集的地界才能容下无资无财只靠一身力气挣命的人们。然后是手艺匠和商贾。他们嗅着铜腥味,马不停蹄地跟过来。
米粮、牛马,棉布、盐巴还有锅碗瓢盆一切最基础的生活物资倒腾的最为红火。土地、房屋和人口也有人在买卖。
奸商们有的是办法,大多时候大明律对他们并不适用。
而行政署颁布出的政令并不多,尚在议定过程的许多条例还处于人治与法制的争论阶段。
目前施政的滞后和漏洞百出在所难免。
不管怎么说,在废墟上新修的凉州城在日渐繁荣。永宁堡和双城堡因隶属镇番卫管辖早扩建成镇,两镇的居民数加在一起远超一个江南的上等县。
野猪湾隘口内的马市经过整顿后,每天依然是人山人海。镇番卫成了富裕的代名词,去过的人都说那里是天堂。
世人没有见过天堂,也许他们说的对。
小河滩城内现在已经基本没有矮房子,全是一幢幢用灰泥翻盖的楼房,高的达到十多丈,五、六层的新楼很普遍。
用的材料也是新式的,除开有透光极好的琉璃窗户和光洁如丝瓷片地板,还有平整的灰泥阔板砖和水压孔砖。
反正是又牢实又方便,外表也是方方正正,整齐好看。
道路,尤其是道路,让看过的所有人赞不绝口。原先的老城已经扩建出四倍,如今唤作南城。街道两旁移栽的高树都是整整齐齐的,阴凉茂盛。
街面更是不用说,最近流传开一个新俗语叫做包子落地不吹灰,形容的就是小河滩城内街道的干净。连接南北东西有六条马车专道,每道约相隔两刻时有一辆公共马车对驰,以供城中往来的人免费乘坐。
上车要站队,排前的先上,没轮上的等下一趟。插队就会被车夫直接撵下来。
四轮的宽敞马车上装着一排一排的带靠背的长椅,每辆车规定有十八个座位,学童及五旬以上的老者优先。
车顶有遮阳油布也防雨,还挂有银铃,提醒行人避让。
马道铺设在大路中央,有专人清扫。侧边建有一段段的花圃挡尘,也有人会定期打理。
北城大多是王府行宫和官员的居住区,与南城相连的四个路口其中三个有卫兵把守,非北城居民不得行走。剩下的那条是去学堂和通向惠民药局的路。
官办惠民药局很多地方都有设置,这幢楼是最大的。
药局里除了开方子的老头,全是宫里出来的漂亮女人,一身绿衣裳个个鼻孔朝天,神气的很。
学堂四层共三十六间,紧挨着道观,全是道爷的产业。
城中居民十龄以下的蒙童,不分男女皆可免费上学。
王徽的家就紧贴在道观后头,属北城。他绝大多数的族人都从陕西那个偏远的山村搬离,现在也都住在城内。
学堂后头是城里另一位王姓贵人的府邸,王家麟也有许多堂兄弟和叔伯居住在南城。
再入内里是禁区,一般人根本没办法靠近。
对这些琐碎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各卫所的官员们。一楼16x
他们要依例去主管衙口述职,通常对大河滩城的状况会比外界知晓的更多一些。
有明以来世袭土官和京派官员两百年来都没能搞到一处,两派经常为屁大点事吵闹不休,相互攻讦。
可这次在惊叹之余,破天荒地达成一致。
照猫画虎也好,砸锅卖铁也罢,一定要在各个卫所推广。
于是惹得民怨沸腾,到处是怨声载道。
于是,替人写状的穷秀才和替人打官司的讼师生意爆棚,几乎天天忙得手肿嘴起泡。
对方的弓手还在零星反击,也城里的大炮已经开始发射,有些抛丸已经滚到他们的脚下。
从头顶上呼啸而过的是自己人的大型弩箭。他们在压制对方,使对方无法形成规模以上的反击。两翼的交战也已展开,枪声和陶雷声越来越密集。
身边有人倒下,一些长斧手和零星的骑兵已经都被他们杀死在身后的地上。
不算上被火枪射出的小创口,每具死尸最少都有六个或以上的贯伤。
“停,构盾防守,构盾防守。”
硝烟中尖锐的声音是庆生发出的。由于进展过速,他们不得不全体停下,等待城上的大炮被解决。前方的爆破声不断,已经没有刚才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
但是,强劲的热浪和硝烟使人感觉窒息。
纵深的炮击节奏是一个间距单发一炮,安国公的现有财力还远远未能达到能不限量发炮的地步。
还是南风,没变。
蔡植腾斜托着长长的镜筒,一直看着天空。气囊的方向控制,不说是没谱也够得上糟糕之极。
已经有近一半飞偏,有六个的被吹离出战场。甚至还有三个消失掉了,不知所踪。目前能按预想路线接近城门上空的只剩下九个。这个空炸的方式看来被侯爷说中了。还不够成熟!
“报指挥使大人,炮队就位。”
军校在大声报告。
“走。”
两人是步行前往,正面三里面宽的地界除了受惊后寻死乱窜的,还有枪毙在地的,已经无马。炮车是依靠人力推移到位的。
一字排开的轨道炮现在放置在地面上。
“七号、八号。上一号弹,单发。放。”
在蔡植腾打出手势后,军校顺畅地发出指令。他们现在是这场大仗的主角,连自己人看他们过来都会忍不住往边上缩动一下。
太可怕啦!
构造复杂的一号弹是最为稀缺的,可称造价昂贵。
铁质外壳,弹体呈锥形带有尾翼。锥尖段设有前仓,内置撞针、燧石和引爆药。
这种弹的发射要临时加装两个弹簧组和一个型槽口。射速很快,是四号弹的三倍。射程后段下落途中带旋转,最远能打出七百步,炸出的坑深度达三尺。
由于引药需经道长带人亲制,总量只有不足百枚。
只命发射两枚是为了校对仰角。对于火炮,黄冲可谓绞尽脑汁,能知道的所有都早早写成文字给了相关人等。
末日。今天对他来讲是末日。
一开战,仅仅十分钟内,一千火枪手被炸死一大半。加上正面过千的伤残,主力方阵可谓瞬间失去了战力。
对方一轮炮击过后,两个弓箭手方阵出现大量逃兵,有部分战地指挥官也率先弃弓而逃。这些由大部分平民组成的部队果然没有半分荣誉感。当对方火炮机动,作纵深延展射击时分,立即崩溃。两个方阵,至始至终都没见一次象样的齐射。
骑兵是游牧民族的强项,前题是在火枪大规模配装之前。这些可恶的大明骑军不光都配有火枪,要命的是那些短铳还能连发数弹。
骑兵历来是最会逃命的,因为他们胯下有四条腿,比谁都跑得快。战场上的风向一旦出现不对,都会及时开溜,何况现在对方的炮击已经吓破了他们的胆。
侧翼的马队缠斗时间很短,落马坠地的超过七成是己方。
几乎是一触即败!
“大人,我们撤吧。”
落满灰尘的羽饰显得古怪而丑陋,导师在劝。
“不。阿伦木会让我进监牢。”
“那还能怎么样?现在北门还没有敌人,再不走…。”
长长的尖啸,由天而落。
眼前巨大的冲击波横扫了墙上一切,本就不多的希望也在火光之中彻底湮灭。
也就在蔡植腾亲往炮兵阵地的这段时间,风骤然变大。
到达预定上空后,吊篮上的军士拨开门栓,点燃绑缚在炸弹上的油桶,三下五除二全推了下去。
热气囊上的士兵一直都比下方的人更清楚战场状况。
上天既然给了个难得的机会,当然他们要争分夺秒地结束眼前的这一切。
太惨了!那些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