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先生还会去授课,伴读生活还将继续。
顾四季草草吃了一口饭,便躺在床上歇息。
这个季节不似夏日那般燥热,也不似冬日那般寒冷,顾四季去不喜欢。
在这个时节,百花不知自己的命运如何,还在拼命绽放着,殊不知只需一场秋风,便能将这满城风姿吹落。
清风也没有书本上说的那样舒爽,反而将她的皮肤吹的干燥还有些脱皮。
因此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时辰到了,双桃进来,顾四季听见推门声,也从床上坐起身来。
双桃上前将顾四季微微有些凌乱的发丝打理齐整。留下小喜带上双桃赶往文德殿。
刚一进门,便看见先生如早上一般,手中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研读。
旁边站着三皇子赵佑桐,双手举着一张宣纸,高过头顶,笔直的站在旁边。
顾四季扫了一眼,根据隐约的笔画猜测应是上午先生留的功课,此刻纸上却多了写笔墨。
扮拙而已,还真是精细。
上前给先生和三皇子行礼,先生此刻心绪不佳,只淡淡嗯了一声,再没反应。
顾四季觉得这么僵着还挺尴尬的,于是启唇问道:“先生,我有一疑惑,想向您请教”
先生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投向顾四季的脸上。
“疑,是思之始,学之端,读书有疑这是好事,但问无妨”
“小女读到《论语先进篇》,
子路问:闻斯行诸?
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
冉有问:闻斯行诸?
子曰:闻斯行之。”
“同样的问题,孔圣人给弟子的为何是两种答案呢?”
先生看了身旁的赵佑桐一眼,说道:“这个问题不该问我,我同样存疑啊”
顾四季也点头微笑。
原因很简单求: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是要因材施教,三皇子志不在此,却硬要他舞文弄墨,压制本性,只能适得其反。
但是这都不是先生和顾四季能左右的。
先生让顾四季回座,同时也将赵佑桐放了回去。
赵佑桐回到书桌后落座,趁着先生不注意,将那张纸展示给顾四季看。
上面画了一直大乌龟,却长了一颗人脑袋,脑袋上五官俱全,分明就是先生的模样,那大乌**上还写着仁和礼二字,字形甚是丑陋。
顾四季瞪了他一眼,不再看他,开始专心听先生讲。
赵佑桐见她不理,自觉无趣,便放下那张纸,开始昏昏欲睡。
先生看着他,觉得叹气已是多余,索性只当不见,这个小女娃听得认真,好歹能抚慰一下他这个荒凉的心。
终于日头偏西,落日余晖下,先生的胡须也染上了淡淡的金黄,照的先生慈祥端庄。
赵佑桐也睡足了,手肘支在桌上,偏头看向顾四季,这个不及自己胸口的小姑娘,真是让他惊讶。
本想趁她幼小懵懂将她拉到自己的阵营,日后她能在南宁侯面前帮衬一两句话。
却没想到虎父无犬女,小小年纪便满身戒备。
落日余晖从窗口照进来,在她的周身打下温柔的光,白皙的手指轻轻握住漆黑的笔杆,不知在纸上画些什么。
先生讲的乏了,也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因材施教”
将功课题目留在桌上,敲了敲桌子,说了声“告退”,便抬步离开了。
赵佑桐走上前去,看见这四个字愣了一瞬,旋即转笑,将纸叠的方方正正夹在书中。
双桃收拾好东西,顾四季也行礼告退。
赵佑桐喊到:“一起走”
双桃看了小姐一眼,顾四季对着双桃说道:“最近耳朵总是嗡鸣,想来是火气所致,回去你给我泡点金银花茶”
双桃笑答道:“好”
赵佑桐当然听见了她们主仆的对话,这丫头气性还挺大。
赵佑桐让宫女太监收拾好他的东西,送到寝宫。
顾四季听见脚步声,知道是他追了上来,但是脚步未停。
赵佑桐快走几步,追上了她,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顾四季面前,又是一只小兔子。
顾四季看了兔子一眼,转头看向赵佑桐,眉眼弯弯,笑得无邪认真。
“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赵佑桐:“孺子可教也”
顾四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不说”
赵佑桐说道:“见了母后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顾四季挑眉,“嗯”
“哎,你今天为什么要帮我?”
“小女姓顾名四季”
“小年年”
顾四季忍不住一阵恶寒,这个人真是太自来熟了,上午还在算计他们侯府,下午便来说这些话。
果真是皇室里混的,摸不准个性情。
顾四季说道:“不许这么叫我,我生起起来很麻烦的。”
赵佑桐一脸为难,“可是叫你顾小姐实在生分,叫你四季又颇像长者口吻,叫你季儿”
顾四季怒目瞪他:“闭嘴”
赵佑桐哈哈大笑,“所以只能叫你年年,别开生面还不显生分,甚好甚好”
顾四季不理他,让他独自发疯。
走着走着,一阵琴音传入耳中,顾四季侧耳细听,琴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
赵佑桐:“听这琴音似是二哥”
“二皇子也在宫中?”
顾四季诧异道。
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到了搬离皇宫开府别居的年纪,只因大皇子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皇上特准他可以多住几年。
这二皇子可是没有这个特权的。
赵佑桐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抬步寻着琴音走去,七拐八拐琴音慢慢清晰。
再次转过一座假山,弹琴之人终于显露真容。
道路两旁是绚烂的花丛,花团锦簇的尽头是一座凉亭。
凉亭内只有二人,一人斜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唇色艳丽,眼睛微眯,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弹琴之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背对着她们二人,顾四季看不清他的脸色,光看那挺拔的背影和萦绕周身的气质,也能想见此人必是风华绝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弹者心犹静,听者情已生。
他二人一人抚琴一人静听,全然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不速之客,或是早已发现也犹未可知。
二人身边的宫女太监看见了他们二人,赶忙上前行礼。
这一番动作惊扰了亭中静谧的氛围,闭目之人睁开眼睛,投来温和的目光。
看来是早就发现了她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