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黛仔细想了想前世，其实和王冕没有什么肌肤之亲，一是王冕让她为妃，不过是看在罗儒成的身份上。二来，自己的心里惦记的是霍探，自是不喜欢王冕。

故而，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只不过是人前做做样子，人后便是王冕留在她的宫里留宿，也都是个自盖各自的被子。见不得有几分亲近。

而这一世，罗黛倒是和王冕有几次的“生死之交”，但那都是机缘巧合。便是罗黛心中对王冕没有什么排斥，但亲近是说不上的。

所以看见王冕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时，她只能做出最为理智而不会有错的回答。

“臣女一时失态，还请陛下恕罪。”

说着，低下头，做出了谦卑的模样。

自是看不见王冕扬起的嘴角。

“罗丞相一直都是做事一丝不苟的样子，脸上不会有半分笑容。朕以为他不过是在朕面前，郑重一些罢了，但是朕没想到，他女儿倒是把他的模样学得半分不差。”

罗黛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这是夸还是嘲，只能中肯的道：“臣女的父亲向来都是臣女学习的楷模。”

罗黛说这句话，倒也不全是假的，比如罗儒成的利弊权衡，还有他的狠辣手段，对待自己女儿的算计和盘算，这样的心肠，的确是罗黛一直学习的楷模。

若是前世自己早些学了，指不定也不会再霍探这个坎上死活过不去。

不过，这一世明白了也不晚。

“是吗？”王冕虽年纪小了一些，但也是一路杀到现在这个位置的，便是看不透罗儒成，但是他的性子也是知道一二。罗黛这般说，倒是让他都觉得是讽刺罢了。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生气，而是认真的道：“想来学了他几分的手段，也能保全你在太后面前不落圈套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臣女不明白。”罗黛心里严重怀疑自己眼前的王冕怕是换了人，要知道上一世的王冕，若不是脑袋上被人敲了一个包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和一个官家女眷聊太后这么大的事。

他心性谨慎，做事从来都是再三衡量，前朝的大臣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要是敢有不听从的，坟头草都快有一尺高了。

现在却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张口就来，没有半分掩饰，要知道，若是罗黛嘴巴不紧透露了半分，对王冕和对自己，可都不是一件好事。

王冕没有理她装傻的样子，而是继续道：“这一次之后，以太后记仇的性子，是记恨上你了，你少些进宫的好，免得她会拿你开刀，罗丞相再怎么位高权重，到底也得遵守上下尊卑，护不得你全部。”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和罗黛离得近了一些，两人几乎是挨着一起走的，可惜罗黛一心都是想着王冕的话，没有发现这一点。

再加上这是去太妃宫里的路，本就偏僻，来往无人，便是有一个两个的，洪乐承也在前面，自是会替王冕解决。倒不会让旁人看见这副场景。微微吧xs8

“说起来，当初你是不该向那个宫女提醒的。”

他指的是罗黛最后对玲珑说的那些话，若不是她突然提醒，太后也不会记恨她。明哲保身，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个道理，王冕相信罗黛一定不会不明白。

“陛下是想要臣女明哲保身，臣女明白。若是臣女当时什么也不说，玲珑的结局也不过如此，太后娘娘更不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记恨臣女，但是臣女开口了，险些让太后娘娘的计谋暴露，故而她恨臣女，这般作为，她便是要拿臣女如何臣女也防不胜防。”罗黛回道。

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她管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旁人看了只会觉得她蠢的可怜而已。

“可是她该知道这些道理，但她不信。”说道玲珑，罗黛乱了的思绪终于清明一些。她其实只是在玲珑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而已。

自己当初不也是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对霍探百般纠缠吗？玲珑也是如此，她明明知道太后是骗她的，但是她还是相信了。

“陛下锦衣玉食，自是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想要得到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也不知一人对求而不得的执着。”说道这里，罗黛还有些遗憾，轻轻的道：“我以为我能劝得住她。”

若是劝得住她，她至少在死之前还能报一下自己的仇恨，而不是这样憋屈的死去，给一直折磨自己的人承担罪责，最后红颜骨枯。太后也不可能会突然心善，好好的去找她的弟弟。

即便太后说的是真的，她的确是找到了玲珑的弟弟，但是那又如何？玲珑死了，一个没有用的人质，最简便的方法便是彻彻底底将他抹杀。这么简单的道理，玲珑却死活的都愿意想明白。

罗黛用的是“我”，而不是“臣女”。

或许，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失态。

“知道。”

王冕的声音有些清冷，没了以往的严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年的叹息。

“啊？”罗黛一愣，忍不住抬头。

却看见王冕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明黄色的衣裳，上面是绣娘用针线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龙，面目狰狞威严，栩栩如生。头上戴着的是镶着宝珠的冠。

这一身装扮是天下人都想要追逐的，为此数不胜数的人在争夺的路上丢了性命。

罗黛以为，能穿上这件衣裳的，向来都是无情到骨子里面的人，不然怎么能战胜天下人，一人独尊呢？

可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因为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明明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若是在寻常的大户人家，想来会是不少闺中少女想象之中的如意郎君，但是他现在却不得不穿上这身衣裳。

坐上那个万人敬仰的位置，没有姑娘敢把他想成如意郎君，他们惧他，怕他，却又贪念他带来的荣耀的权利。

即便如此，他依旧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看着她，重复了一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