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鸢一早站在门前望眼欲穿,蓉姐儿蹲她脚边,捏一条小鱼逗弄肥猫。
阳光刺破曙色,走来个剃头匠,手里击打铁片,一肩扛两张椅凳,一肩挑担。
担前笼里置炭炉烧水,锔上摆个掉漆红瓷盆,后担设木柜,一层层扁抽屉,里放梳子、抿篦、剃刀、刨花、棉巾件件摆整齐。
他在街对面放下担子,摆好椅凳,已有个发须斑白老者走近坐下,张婆领着自个小孙子边等边晒日阳儿,后又陆续来几人。
剃头匠不常来,来了就忙忙碌碌。
也就这时,一辆马车停在门前,福安及两强壮仆子跳下,萧鸢认得福安,忙上前问:“滽哥儿回麽?”
福安称是,一个仆子打帘,一个仆子背起萧滽直朝房里走,至床榻前趴俯搁置,又进来个拎医箱的官儿,福安道是宫里太医,三爷请来给萧滽诊疗,但见那太医坐榻前,指头按在左脉上听息数,再换右手听了,仆子揭衣褪裤让他看伤痕,这般量过才起身到外间坐,萧鸢连忙递茶倒水送纸笔,太医斟酌着写下方子,怎麽煎药,怎麽清洗伤口,怎麽包扎都细细讲一遍。一个仆子拿过方子急出门抓药。
太医拎起药箱要走,迈出槛闻到厨房飘来浓鸡汤的味儿,皱起眉斥:“伤后不宜立刻吃喝生火之物。”
一个仆子拎来食盒,福安朝萧鸢笑道:“这里是炖好的冰糖燕窝粥,可给滽哥儿食。还有一大包燕窝和冰糖搁在堂屋桌上,吃完告诉一声,我再送来。”
语毕即送太医坐轿离去,抓药仆子很快回来,利落的搬出白皮炉子升火准备煎药。
福安急着要走,指向煎药伙计,跟萧鸢交待道:“诸事已稳当,我先行一步,若有不明处,萧姨娘同他讲便妥。”
拱手作揖乘马车风风火火走了。
萧鸢上楼看蓉姐儿正和萧滽说话,她揭开食盒盖子,端出一碗燕窝,调羹划着热气,凑近榻沿喂萧滽,侧目打量他,在诏狱那暗无天日处到底受了罪,头发蓬乱,脸色阴白,掀起袖口或衣摆,显露伤痕累累。
忍不得鼻子发酸:“那日我探后,可还有被他们施刑过?”
萧滽摇头,他其实还好,能有命出来已觉万幸,这点伤痛又算甚麽。
嘴里清甜,入喉柔润,他怔笑道:“阿姐破费,这燕窝可是价昂之物,非寻常百姓可享用。”又看向蓉姐儿:“小妹体弱,给她吃罢!我这些伤无谓。”
萧鸢深以为然,她今在旁看着,全被福安事无巨细的做了,才惊觉背靠沈岐山这棵大树委实不错:“你尽管吃就是,厨房还有一大包。”
萧滽眸光微烁,欲要开口询问,忽见个仆子捧着碗热腾腾黑糊糊的汤药过来,听他嘴里道:“萧姨娘,汤药炖好喛!”
他脸色愈发苍白,咬牙问:“萧姨娘,他怎这般称呼阿姐?”又喝道:“你是谁府上的?”
萧鸢接过药碗,让仆子回去,再看向萧滽,微抿起唇角:“你先把药喝了,我再详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