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克贤回到家里,看见桌上放着刚送到手的调查报告。
他犹豫了一下,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开始翻阅这份报告。
翻到第一页,他就青筋暴露。
越往后翻,脸色越来越铁青。
整个翻完以后,他把这份调查报告往地上用力一甩,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时候帅教授敲门进来了。
白克贤平息了下自己的怒气,弯腰把那份调查报告捡了起来,递给帅教授看。
自己重新躺回到自己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平心静气。
帅教授翻开了这份大约四五十页的调查报告。
这份调查报告涵盖了有可能与白友恩案件有关的任何人。
里面详细列举了所有人的所有信息,包括近来的动态以前的历史。
姜还是老的辣。
白克贤不会让白家处于被动地位。
同一个小区的沈家和樊家,看资料介绍,与这次事件没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第一个是段菲。
段菲的资料非常多。
连高中谈过三个男朋友都查了出来。
资料显示,在白友恩生前,段菲与她之间的交流就比较少,无论是电话还是微信。
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破裂。
段菲在案发后社交生活一切正常。
从她的银行账户看,这些年,她陆陆续续给娘家打了十几笔款子,总金额达上千万。
白明月与张林私下约会的照片也被拍到。
照片显示,白明月喝着酒,张林在她的耳边喃喃低语,桌子下面两个人的手十指交叉,紧紧握在一起。
现在看来,白明月窗台上的脚印极有可能是张林的。
张林以前的所有信息也被挖得清清楚楚。
这些年,他一直就在周围几个市里周旋于富太太之间骗财骗色。
白琪瑶的酗酒和白起超的赌博倒都在帅教授的意料之中。
不过让他意外地是,有一张张鹏和一个妙龄女子一起在昏暗酒吧交谈的照片被拍到了。
张鹏的脸比较明显能看出来,但是那个妙龄女子却只拍到了背影,看不清正面。
张鹏6年前留学时认识了白琪瑶,随后与白琪瑶一起回家发展。
张鹏只有一个寡母,在他出国留学当年就去世了。
还有朱婷的详细信息。
朱婷有个残疾人哥哥,父母在家全职照顾残疾人哥哥。
大满夫妇有个上大学的女儿,里面还有她的成绩单,科科显示优秀。
林洪生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后来初中毕业后去北京一个小饭店从做厨房卫生做起,一直到业内大厨。
8年前从北京辞去高薪职务来到白家。
张姐一直跟随白老太太42年了,是白家的老人,是家里的总管,她的资料一笔带过。
阿红是周边乡里的人,父母是地道的农民,兄长也在本市打工,是在一个快递网点送快递。
赵子灵的资料也不少。她不是本地人,大专毕业后做了幼师,家里有一个母亲在老家盘山的一个疗养院,四年前去世了。她母亲去世一年后她来到本市从事幼教行业。半年前认识白起超。她上面有个哥哥,叫赵七,两个人基本没有联系。
刘宇昕资料比较少,吾爱装修公司的老总,独来独往,与白家联系很少。
帅教授翻阅完后,看了看还在闭目养神的白克贤。
他和白克贤认识几十年了,算起来白克贤算他丈母娘家的远方亲戚。
他对白克贤印象不错。待人真诚、礼貌,这次也是白克贤特意向他求助。
此时的白克贤疲态尽显,浑身像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皱纹也全都跑出来了。
见惯了他说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坚硬形象,这是第一次见到白克贤这一面。
“是不是很可笑。”白克贤突然开口缓缓说道。
“哪个方面?”帅教授明知故问。
他明白这个位置和这个岁数的白克贤不会需要别人的意见,只想有人倾听。
“谁说过‘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下面爬满了虱子’,说得真恰当。”白克贤连声音里都充满了疲惫。
帅教授不可置否。
白克贤还是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
“我以为我努力拼搏这大半辈子,子孙儿女能好好的享福。可是为什么他们生活都是这么一团乱麻。死的死,赌博的赌博,酗酒的酗酒。还有不健康的。你说生儿育女有什么用?人类为什么都热衷于生儿育女。帅教授,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白克贤突然睁开眼看着帅教授,认真地问道。
“在一定程度上我是相信的。毕竟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有后果。”帅教授一字一句回答。
白克贤不出声,看着那份调查报告发呆。
“我记得你两个女儿都成绩优秀,平时也乖巧听话”白克贤羡慕地说道。
“都是我妻子的功劳,我不敢贪功。你知道我这些年一直都扑在工作上,对她们的学习各方面都陪得比较少。还得多谢谢我丈母娘和老丈人。现在没有老人的帮衬,可真不行。尤其我们两夫妻平时都要工作,你说请个外人来,到底是不放心的。”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女儿,错过两个女儿很多的成长阶段一直是帅教授内心的遗憾。
“我也是。想想这些年,我也是一直重心都在工作上。我连自己都没有给什么时间。每天睁开眼就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就算想慢也慢不下来。几个孩子怎么长大的我都不知道。现在想想,家里面每一个人的生活都这么糟糕,我这样也不知道值得还是不值得。”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白家如果没有你现在的财力,每一个人的生活只会更惨。想想老太太,想想闹闹,还有你的儿子和女儿。如果没有你现在的财力,他们几个现在还不知道吃什么样的苦头呢。”
白克贤细想想,内心释然了一点。
“是每一个人家里都是这样吗?还是就我们家这样?”白克贤疑问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一家都这样,每一家都这样。”帅教授劝慰到。
只能这么说。
难道直言不讳告诉他:“不是。就你们家一大家子都不太正常,悲剧在你们家发生时必然的。”
白克贤需要的是一双耳朵,不是一个敌人。
“还有个问题,帅教授。”白克贤思索半天问道:“凶手真的有可能是我们白家自己人吗?”
“目前证据不足,不能说一定是白家内的人,但是也不排除这种结果。”
白克贤重重叹了口气,:“知道了,谢谢。还请你继续帮助我,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说。”
“确实还有件事,我需要问清楚。”帅教授说道。
白克贤坐正了后回答到:“但闻其详。”
“三年多前,是不是有人试图枪杀你?”
白克贤认真看着帅教授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我觉得上次那件事和我儿子被杀应该没有关系。”
帅教授没有出声,只是看着白克贤。
白克贤笑了笑,说道:“世上就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枪击事件纯属意外。我当时在我们家菜园里摘菜,就是我们家后面那块地,平时林大厨会给种种菜,我有时间会自己去看看,打理打理。我低头摘菜的时候,听见一个响声,我抬起头看,模糊看见有人向我们门口那条路跑过去了。张林去追了,追了半天后才回来,说没看见人,跑丢了。男女都不知道。”
“你当时没想着报警吗?”
白克贤确定地摇摇头:“没有,就是个意外。跟这次事件肯定没有关系。还有事吗?如果你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
帅教授出门后,白克贤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继续沉思。
过了半个小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外走去。
刚出房门就听见闹闹“咯咯咯”的笑声。
他好久没有听见过这么清脆响亮的笑声了。白宅内正需要这样的笑声。
他快步走过去,只见白老太太和阿红正一起逗着闹闹玩。
白老太太把毛茸茸的小狗玩偶扔给闹闹,一扔到她身上,闹闹就开始大笑,乐此不疲。
老太太也跟着一起笑。
白克贤走过去,接过阿红手里的毛绒玩具,让阿红先下去休息,他陪闹闹玩一会儿。
白老太太意外地看着他。
“你今天怎么有时间陪我们一老一小?”老太太打趣问道。
“帅教授有点事找我。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他看,我就回来了。”他不打算把那个报告告诉白老太太。她岁数那么大了,怕禁受不住这种打击。
白老太太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帅教授来了?有结果了吗?谁干的?”
“别着急,妈。总会有结果的。”他也不想跟老太太说太多家里不好的事情。
老太太点点头,“总会水落石出的。”
白克贤不说话,只是向小闹闹不断地扔着毛绒玩具。
“妈我觉得闹闹长得有点像你。琪瑶就很像你。闹闹也很像你。尤其那个高耸的鼻梁。”
老太太笑呵呵地看着小闹闹,越看越好看。真是,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好看。
“妈,”白克贤犹犹豫豫,又没了后文。
白老太太知道白克贤肯定有话说。
从小就这样。
有什么事情不直接说。总憋在心里。
其实白友恩像极了他。白起超和白琪瑶性格还随他们妈妈一点,不会什么都憋在心里。
“你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想说什么?怎么岁数越大,越磨蹭。”老太太不满说道。
全家也就老太太会这么和白克贤说话。
“不是,妈,那个”白克贤还是有点吞吞吐吐:“最近琪瑶和起超,最近怎么样?”白克贤不敢直接说琪瑶酗酒、起超赌博这个事来,但是又想了解下他们的近况。
毕竟白老太太天天在家,而且张姐那里也会有很多消息。
“唉,你这个大忙人爸爸终于注意到了。”白老太太叹口气。“琪瑶的状态早就不对了。白友恩遇害后,她更是经常呆在她妈妈的房间里,也不知道干什么。今天我还没看见她人呢。我问张姐她哪里去了,张姐说,李姐进去刘佟萌房间做卫生的时候,她正盯着一份报纸看。早饭也没吃。唉,琪瑶自从生下闹闹后,就一直不太对劲。我一直以为她是产后抑郁,毕竟换到谁,遇上这种事都会抑郁。可是这三年来,她的抑郁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你看看她瘦的皮包骨了。让她多吃点东西,她也总说吃不下去。”
“琪瑶有产后抑郁?”白克贤一直不知道。
白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你啊,有时候是太不关心你的几个孩子了。你也是太忙,没有那么多精力。反正现在很少看见琪瑶笑。她总是自己独自发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对闹闹也是不闻不问。我们可怜的闹闹。所以我总是多疼爱闹闹一点。”
“琪瑶这么严重了?那张鹏呢?”
“张鹏表现倒是不错。刚开始两个人也吵啊。他们说大半夜的到处砸东西。”
“谁砸东西?张鹏动手了?”白克贤低沉问道,要是张鹏对自己的女儿动手了,他绝不善罢甘休。
“不是,当然不是。是琪瑶摔的砸的。开始也吵。后来听张姐讲,琪瑶基本就不怎么理张鹏了,自己搬到另外一间房睡,也不理闹闹。有时候还喝点酒。跟她妈妈一样。每天都是张鹏照顾闹闹。还有处理公司的事情。”
“琪瑶也是任性。他们这样多久了?从闹闹出生就这样?那不得两三年了?”
“差不多吧。我看他们两个人好像也是习惯这个状态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真实相处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白克贤对张鹏还算得上是满意,他做事还是比较到位,比琪瑶起超强多了,尤其对待闹闹,不经常在家的他都知道,无微不至,谁都比不上。
刚才那个调查报告里张鹏与另外一个妙龄女子的照片浮现在白克贤的脑海里。
有时间的话还是要敲打敲打他。
男人有时候逢场作戏在所难免。
但是他那种身家,能娶到他白克贤的女儿,还有一份做到这么强这么大的事业,全是白家在身后帮衬。
他是聪明人,一点即透。这个他不担心。
就是琪瑶这个状态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