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几近透明的天空被朝阳慢慢浸染,仿佛洁净如初的白卷,被橘色的油墨泼染开,慢慢延伸出去。
听了澄初的安排后,阿蒙和夫子两人乔装打扮成她的侍从,一大早就随同前往了太子府。
到了太子府后,夫子上前说道:“我们是北漠公主的侍从,从骊国而来,替公主带话给太子殿下,烦请通报,我们要见太子殿下。”
“北漠公主?”府门的侍卫露出一丝怀疑,然后说道:“我们公主是骊国的勤王妃,你们又是公主什么人?因为什么事要见太子殿下?”
“当然是重要的事情,还不快去通报?”澄初向前一步,露出凌厉的目光,故意吓唬他说道:“若是因你耽误了事情,你担待得起吗?”
“你们先等着。”府门的侍卫看了他们一眼,思考了几秒,怕耽误什么事情,于是立刻进去通传。
“进来吧。”过了片刻,就有人来带他们进入了内堂等待。
阿蒙乔装成男装,跟在澄初的身后,有些激动得颤抖了一下,双手紧握成拳。
过了一会,太子澄鸿出来了,他身着绿色衣衫,身材高挑,肤色洁白,一双黑亮的眼眸与澄初的双眸一模一样。
他看着澄初他们,露出疑惑的神色,朗声问道:“是你们找本殿?”
“你们认识皇姐?”他继续问道,目光注视着澄初。
这时,“太子殿下……”阿蒙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神情很委屈。
澄鸿疑惑地看着她,直到看到她的容貌,惊讶地呼道,“阿蒙,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他又看着另外的两个人,似乎在疑惑他们的身份。
“太子殿下。”夫子也走到前面,抬头看着太子。
澄鸿注视着他,露出了然的惊呼,“夫子?”
“夫子,你怎么也来了?你的身份万万不能曝光啊。”
夫子笑着点头,低低地说道:“是,不过今天要见您的不是我,而是她。”
然后,澄初站了起来,走在澄鸿的面前,一拳打向他的胸口,而他竟然没有躲避,反而被她一拳打退好几步。
“什么意思?”澄鸿看向她,露出不解的神色。
澄初先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深究这些。她拿出从他腰间夺来的短刀,说道:“业荒于嬉,你的武艺怎么没有进步?我送你的短刀,可有用武之地?
“你?”澄鸿皱眉看着她,这短刀明明是皇姐送给他的……难道……
澄鸿向前走了几步,嘴唇微微动了几下,说道:“皇姐?”
“皇姐?”
澄初点头,微微一笑,说道:“是我。”
“皇姐!”澄鸿先是一愣,然后神色微微一动,露出激动的眸光,注视着她,接着轻轻拥住她的肩膀,沉默了好久。
像是做梦一样。
自从澄初去了骊国,他们再也没曾见过面,那么小就分离的姐弟俩,既熟悉又陌生。
“这不会是梦吧?皇姐你怎么回来了?”澄鸿放开澄初后,不解地看了阿蒙和夫子一眼,又问道:“你们三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这说来话长。”澄初的脸色不太好,因为身体受伤,加上强负荷的赶路,似乎有些疲惫。
于是,澄鸿带着他们去了他的书房,令人看守在外,不得打扰。
澄初将自己在骊国发生的事情,以及来到北漠,怎么遇上夫子和阿蒙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下大概。
澄鸿听后,露出复杂的神色,说道:“你可以不回骊国了吗?”
“那我总不能一直躲着,而且北漠肯定有骊国的眼线,我不可能活得安稳。”澄初说着,神色看不出异样,似乎早已习惯了。
至少目前的她,就算有了绝顶的武功,难道她要杀了骊国那些权贵吗?
“我要你带我进宫,光明正大地进宫,我必须找德妃好好算账!”澄初淡淡地说着,眸中闪过一丝凛然。
“好,我马上安排。”
“不过……”澄鸿说着,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父皇他,身体很不好,恐怕……”
恐怕,时日不多了。
澄初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打断他说道:“我知道,先去看父皇。”
“那我们就先回去,等候你们的消息。”为了他们的安全,阿蒙和夫子继续回翰书院,等待情况,只由太子陪同澄初进宫。
马车已经备好,这时,鸿就带着澄初出发去了王宫。澄初对王宫的回忆还停留在八岁,模糊得很,只是觉得四处雕梁画栋,奢华壮丽,较之骊国的皇宫更加粗犷和随意。
一路上,澄初一直抬着头,毕竟这么长的时间都不在北漠,也没人认识她。
到了王上的寝宫外,因为太子的身份特殊,所以可以自由进出看望,这倒是德妃唯一忍让的地方,没有诸多阻扰。
这一日,德妃也就是现在的王后正好在佛堂诵经,不再王上的寝宫,所以一路上更是顺畅。
很快,就到了王上的房门外,宫人通传后,澄鸿就带着澄初进去了。
龙榻上,一名中年男子正闭目躺着,只见他的脸色遍布了沧桑的神态,露出病态的神色,而他的嘴唇微微泛白,显出身体十分不适。
听见动静后,他慢慢睁开双目,看着澄鸿,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其他人。
“鸿儿……”他喊了一句,似乎连说话都颇费力气。
“父皇,是我。”澄鸿一下子扑倒在他的床榻前,跪倒在地,然后说道:“父皇,你看谁来了?”
说着,他看向身后的人。
于是,龙榻上的王上也看向了身后的人澄初。
“你……”他微微眯眼,然后又是一惊,毫无生气的双眸一下子瞪得老大,仿佛能气得起来跳脚。她的长相,与她母亲实在太像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他的话语,既是责怪,又是疑惑。
澄初不想解释太多,只是说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连一句父皇,都不肯喊了吗?”他说着,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因为咳嗽的力度,使他的肩膀稍微上倾。
澄初看着他,眼眸始终淡淡的,也许是因为他狠心将她留在骊国,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让她见到母后最后一面,而她现在连王陵都去不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狠心对我?为什么不让我见我母后最后一面?”澄初问着他。
王上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很乏力,说道:“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他和她母后的感情,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他恨她的母后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呢?他早就分不清了。
而澄初,他就更说不清了。
“不想说就算了。”澄初淡淡说了一句,其实她也明白得差不多了,何必一定要说破呢。
“太子殿下,最近来王宫来得很勤呢。”这时,房门被打开,一名身着夸张的大紫色锦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的肤色黝黑,身体强壮,只是平凡的脸上长了鹰鼻,一副奸相。
他就是五皇子,德妃最宠爱的小儿子澄景。
“哎哟,这位小妹妹面生得很呢?”澄景一进来,就注意到了澄初,是猥琐的色胚无疑了。
澄鸿先一步来到澄初面前,挡住了他说道:“皇弟,你最近来得次数也不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这么有孝心,少在外面招花惹草就很好了。”
“哼,你胡说什么。”澄景瞪了澄鸿一眼,然后向父皇请安。
“都围在你们父王这做什么?没事干了吗?”这时,房门外又传来一到声音,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德妃,只是人未到,声先响了。
她走了进来,妆容艳丽,身着如同孔雀毛般色彩斑斓的华服,看来那五皇子的品味就是遗传了他的亲生母亲。
“都出去吧。”她的眸光一一扫过澄景和澄鸿后,在澄初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一瞬间就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那眼眸中露出一丝惊讶,然后又划过一道凶光。
“这位是?太子的新好?”她看着澄初,露出不怀好意的眸光,“似乎很面熟。”
看德妃的表情,应该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索性就大方地告诉她,因为本就没想隐藏什么。
“德妃,我就是澄初,北漠的公主。”澄初冷冷地眯眼,回视着她。
“哈哈……”德妃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德妃?这里可早就没有德妃了,只有北漠的王后。至于北漠的公主,也早就没有了,你现在应该是骊国的勤王妃了吧?”
“怎么?你又逃回来了?”德妃露出冷冷的笑容,继续说道:“你可别忘记了,骊国现在是我们北漠的盟友,若是因为你,两国开战,百姓受罪,你受得起吗?”
澄初也冷冷地说道:“我何时说过我是逃回来的?你是耳朵不好吗?”
“你!”德妃一时语塞,只见澄初来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她说,“你害死我母后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她的神色微微一颤,假装镇定地说道:“你从八岁就离开了北漠,而我一直是北漠的王后,你觉得谁会信你的话?”
“我不需要谁信!我只要找你就行。”澄初冷冷地注视着她,仿佛有杀人抛尸的那种觉悟。
德妃被她的目光盯得发颤,很快又恢复镇定自若,来到大王的床边,说道:“大王,看来今天真是大喜的日子,澄初她回来,肯定需要在宫中办晚宴吧?”
“办吧,朕今晚也参加。”说完,他看了澄初一眼,说道:“明日,你就启程回骊国,知道吗?”
果然,和八岁那年没什么分别。
澄初没有回答,而是沉默地退了下去,接着澄鸿也跟了上去。
“对了……”澄初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感觉你的身体大不如前,是怎么回事?”
澄鸿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十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此后的身体就很虚弱。”
见澄初有些担忧,他继续说道:“不过夫子一直在帮我调理身体,已经慢慢开始能习武了,你放心。”
“北漠的重任,还在你的肩上,你千万不能有事。”澄初点头说道。
澄鸿也点了点头。
两人在宫中回忆着儿时的事情,时间可过得真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