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风也萧索着。
学坊屋檐下,一个铜铃铛被风吹的晃晃悠悠,倏的又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倒把在竹林下的一对男女吓了一跳,看到是铃铛响又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我打听过了,史执出去时,那把绿玉茶壶就放在他那案桌下的暗屉里,你只要用手一掰,就能出来。”高一些穿蓝衫的男孩说道“在她桌下摔碎就赶紧捡些大的碎片扔出去,只留下点小的,切记动作要快。”
女孩咬唇道:“表哥,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吧。”嘴上是胆怯的语气,可是眼中确是像豺狼进食一样兴奋。
“自然不会,我们只和夫子说是她打碎的,怕被夫子瞧见还把玉片给丢了出去。”男孩摸摸比自己矮一截的表妹。
之前表妹来自己家和他哭诉,那柳青黛越发过分,竟将她推倒在地,还要挟她。她哭得好不伤心,梨花带雨,撒着娇地让他帮忙。
这个计划要是成功,准保那柳青黛脱一层皮!
“哥儿,咱回家吧。在这个穷地方瞅什么呀?”归与头疼自家少爷,这都才去几天,又溜出来。
坐在别人屋檐上的男孩儿却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你看,这比闹人的戏文不好看多了?“
归与苦笑,这种腌臜事情,有什么好看。要看,自家院子里多了去了,那三房四房还有几个姨娘们,够闹心的了。可这男孩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似乎对接下来的事情很有兴趣。
他目光所汇集的地方站了一个小女孩,她很小,伫在柱子后面,一动也不动。
只是露出了两个小鬏,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
幸而,并没有人发现她。等到那俩个人走后,她才走出来。
离她太远,他不能看清她脸上是什么神情,只能看见她往地上看了会。然后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像那日挑树枝一样,满意地掂了掂。然后——
然后往额角上一砸!
归与看见他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代替的是错愕。他顺着爷的目光看去,是个小丫头。看不清什么模样,只能看见她脸上滴答滴答的在落血,刺眼的红色滴在她的衣襟上,很快就红了一片。
少刻,便听到那边屋子里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那个女孩子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屋子里冲出来了一个老夫子和几名学生,其中一个女孩儿指着倒下去的人,大叫道:“她在哪里!”就火急火燎的过去,然后又哭叫着后退“血,她满脸都是血。”
那夫子赶忙过来,冲旁边的人叫道:“快去叫大夫。”
坐在屋檐上的男孩儿懒洋洋的往后一躺:“她要捉鱼了。”
树枝上飘下来一片叶子,他用手接住,挡住刺眼的阳光。
“夫子,就是她打碎的,我还在她位置底下看见了碎玉。”
“夫子,你别听她污蔑好人,她和青黛一向不和。”
“夫子.......”
“静言!”史执早已经气得青筋暴起,而这群小丫头又叽叽喳喳的。
这绿玉茶壶是他死去的发妻留给他的,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看到那碎片,几乎要昏过去。
“一切等柳青黛醒了再说。”话音未落,就看见青黛站在门口。巴掌大的脸上缠着纱布,只有那双眼睛依旧灵动。
青蔻先发制人:“你还有脸过来,夫子平日里对你这么好,你尽然去偷夫子的东西。”
“偷什么?我还要问问姐姐,可是青黛哪里做的不对?为何要砸我?”青黛扬着苍白的小脸。
这句话一出就掀起了惊涛骇浪,刚刚青黛的惨状倒是把大伙都下了一跳。就连胆大的都忍不住带着哭音问:“她不会死了吧?”
青蔻毕竟年纪小,不经激,一听这话就开始急眼:“你胡诌什么,我何时推了你?”
青黛慢条斯理:“那我又何时偷了夫子东西,姐姐没看见的事扣个帽子在我头上,我可不敢承认。”
素来与青蔻交好的一干人,开始为她开腔:“何时冤枉了你,当时就你不在,不是做贼心虚逃了去是什么?你又怎能空口白牙的污蔑青蔻推你,我看分明是你自己砸的!”
“我岂不知自己有什么分身之术?”青黛的声音突然拔高,指着院前。“从院前到后舍书屋,隔着回廊,我就是要避开人,也要费些时辰。按你们说的,我偷夫子的物品,被你们即刻发现。那为何我不急忙逃走,反而倒在院前,满身是血?再且说脏物何在?我又偷了什么?”青黛张开怀,一副任君搜查的模样。
青蔻本来没什么把握,听到最后一句,反而有了胜券,忙道:“你偷了夫子的绿玉茶壶,我们自然搜不出什么,因为你打碎在桌前,把那碎片抛了出去。”她眼中充满兴奋,仿佛下一刻就能看见夫子暴跳如雷举着尺子惩戒柳青黛。
青黛很疑惑的样子:“什么茶壶,茶壶不是一直在夫子手中吗?我又怎么能拿到?”她两个鬏很疑惑的趴在脑后,像一对小小的兔儿。
“你自然拿的到!”青蔻急切又大声地说:“夫子方才出去,他放在案下了。”
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因为夫子用一种严厉的可怕的目光瞧着她。她又马上结结巴巴地圆:“我路过时,恰巧看见你在那里掰。我.......我看见你偷了。”
青黛恍然大悟似的点头:“所以姐姐你就看着我偷,看着我把茶壶打碎、扔出去。却一言不发,不来阻止?”
青蔻慌张尖声喝道:“你别胡扯,我......我阻止你了,你非不听劝。”她现在知道自己的局势很不利,仿佛在被牵着鼻子走,弥一个谎实在太累了。
“哦?以姐姐这种性子,若是抓到了我的小把柄,定是嚷得人尽皆知的吧?怎么今日这么大的事,你这劝说怎么就如蚊子叫一般,谁都没听到呢?姐姐圆不下去了,那就我来说吧。”青黛步步逼进她,脸上还是带着笑,“今日我听到姐姐和表哥说什么把玩绿玉茶壶的事,我知道这是夫子的物件,不可乱动。又碍着家丑不可外扬,于是上前轻声好生劝说。可表哥恼我不向着他,把我推到在地,就连姐姐也嘲讽我多管闲事。我便生了气,说要告诉夫子,姐姐便慌了,举起石头就砸向我,现在又来一出恶人先告状。”
史执冷笑看向青蔻:“喊你爹过来。”
史执他很聪明,也知道青黛帮了他,要是学生砸了他的东西,他虽有不快,但也不能加以什么处罚,打几板子也就过去了。但是要是落个残害手足,那可不只是打几板子的事了。但他也有些许不满,这丫头帮了他也在利用他,聪明是聪明,可惜是个女孩儿家。可怜了自己的茶壶,他重重叹了口气。
“哪位是柳青黛?”突然,门前的光被挡了一下,一个人探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