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盆里燃了红彤彤的炭火,把这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碧纱橱内太妃歪坐在枕椅上,香炉子里点了些淡香,正袅袅升起。
贞安后摆手让守在门口的婢女禁声不要通报了,掀起帘子悄悄走进去。
她让厨房备了些流食,担心太妃饥饿,便亲自送过来了。
纱橱上的薄纱隐隐透露出一个孩子样的人影。
贞安后有些意外,太妃虽然喜欢孩子,但也未见得对哪个孩子如此上心。
因为丧子过多的缘故,太妃极少去接触哪个皇子皇孙。
她听见太妃因为年迈而慢悠悠的声音:“宫里的,想着如何出去;外面的,想着如何削尖了脑袋挤进来。他们各自瞧着都是光鲜亮丽,却都不知道各自的心酸。”
贞安后心思玲珑,一下便知道了。
太妃恐这个过于聪慧的小姑娘日后会进宫。她自然有她的打算,眼瞧着官家是没指望了,但是皇子们虽然也是大她一轮。
但是有宁婉先例,也不好说。
若她日后长大真进了宫,她有九宫的庇佑与赐福金诺。必会让忠毅伯府成为下一个左敬门,这无疑又是一个灾难。
先祖的宠幸让一个士族鲜活了三代,还是靠官家与先皇一点点削弱了左敬门。
太妃可不想再来一次。
她秉烛夜谈仔细敲打,一面告诫宫中女人的不易,一面又拿宁婉和她做比较。
为的就是让青黛离后宫远一些。
青黛在杌子上撑着下巴,听太妃的人生哲谈,觉得太妃莫不是年迈了有些迟钝?
若忠毅伯要让她进去,她就算拼了性命也逃不掉啊。
你找我有啥用啊,你该去找找忠毅伯。
青黛困得要打哈欠,强忍着,憋出了满眼泪花。
太妃满意地以为她明白了,害怕了。便欣慰地为她擦拭泪水:“你还小,不该和你说这么多的。”
便让婢女送她到女眷那里去,青黛忙不迭送地乐颠颠跑了出去。
贞安后这才进来。
她拨开盖子,用勺子舀了一碗盏的银耳羹给太妃。
“你看人是最准的,你瞧这丫头如何。”太妃接过碗盏,开口问道。
贞安笑道:“聪明却不心狠,就是话少了些。”
银耳羹又香又稠,太妃吃了几口便放了盏子。
“她若是嘴巴再会说一些,那我就更担心啰。”太妃叹息道。
贞安后点头称是,倒了杯茶水给她解腻。
青黛跟着那婢女扭来扭去,左拐右转的。夜色极浓,只能看见婢女手中馨黄的灯笼。
冷风不时从脖子灌到衣服里面,冷的她打了几个哆嗦。
青黛自嘲一下,以往这个天还在河水里洗一大家子的衣物,还没有觉得如此冷,现在不过过了几天养尊处优的日子,就如此脆弱了。
“姐姐,你知道那个在宁昭仪身边戴高帽子的人是谁吗。”她突然想到那个奇怪的人。
她在宫里也看到许多戴帽子的人,只是帽沿上垂下的穗子珠子颜色不一样。
宫女捂唇轻轻笑:“那是高老公,阉人而已。”
青黛事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正当她准备细问何为阉人时,突然从前面走过来一个昏黄的灯。
来人身子修长,提着一盏圆灯笼,随意得连灯帽也没挂。
青黛觉得有些眼熟,歪着头盯着他看。
“五姑娘总是这样瞧我,我倒是很不好意思。”
对方戏谑地声音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