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詹宁居内。
康熙背着手来回踱步,神情颇为忧郁,眉宇间尽是担忧,走了良久,四爷一直在一旁默默站在哪里,并不曾打搅康熙的沉思。
“老四,坐吧。”康熙终于坐了下来,对四爷一招手,示意他坐下。
四爷依言而坐,等着康熙接下来的话。
“你刚刚那番话,朕听懂了。是想刮盐商的油来治河道。这个法子放在徽州一省或许可以,可是若放到陕甘一带呢,只怕难以维系。一年治得了,可是来年呢,若是河道又决了,又去搜一番?不是长久之计啊。”康熙道。
原来,刚刚四爷与他说了从老九那出私宅院里听来的东西,连同着他这几年搜集到的有关私盐的证据,一并呈給了康熙看。
“皇阿玛训斥得是。儿子考虑浅薄了。”四爷连忙站起来,低首道。
康熙朝着他又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四爷这才依言而坐。
“找几个硕儒讲经布学,这很好办。可是真地能办实事的,却没几个。朕是寄厚望于你们兄弟了。”康熙语重心长地道。
“是,皇阿玛,儿臣会留意各地的情况,随时写信给皇阿玛知道当地的实况。”四爷谨慎地道,“只是,儿臣这次与太子一并前往,有些事情若是不经过太子,直接报与皇阿玛知晓,儿臣是怕太子会疑心。”
“你用秘道就是,不需要叫他知道。他也会隔三差五地跟朕写信,朕就是要你好好跟着他一块儿将那些地方都过过。”康熙道,“你不必有什么顾忌,那几年你带头去跟欠朝廷银子的官员那里收欠款,朕就看出来了,你是个能办事情的。老四,你记住,你不仅仅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更是皇阿玛的儿子和臣子。”
“儿臣遵旨!”四爷立刻起身肃立道。
待从詹宁居出来,四爷想到这一出去只怕是小半载,于是信步往永和宫去了。他还是得去跟德妃请辞。
来到永和宫,四爷刚刚走到主殿的抄手游廊里,就已经听到了十四爷的声音,正是从主殿里面传来的。他脚步一顿,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去。
殿里,十四阿哥正陪着德妃说话。他如今也是十六岁,刚刚大婚没半年。因为德妃宠爱,十四便时常来宫里陪母妃说话,比四爷来得勤快多了。
“启禀娘娘,四贝勒爷来了。正在殿外候着。”一个圆脸高个的宫女从门口轻手轻脚地走到德妃身侧禀报道。
德妃一愣,遂道:“正好他弟弟也在,让他进来吧。”
十四正捧着一杯茶,他刚刚用茶盖捋了捋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听到德妃那句话,隧道:“四哥来了。他现在可是大忙人,居然能想到额娘,实在难得”
德妃看了一眼十四,心里其实也对四爷对自己的疏离而无可奈何。
不过片刻,四爷已经走了进来,来到左侧间里,果然看到十四正坐在德妃身边。
“儿子给额娘请安!十四弟也在这里?”四爷先给德妃行了礼,然后又主动与十四说道。
“我可是经常来看额娘,因为我闲呗,不像四哥有那么多差事。”十四阴阳怪气地道。
“额娘,儿子今日来,的确是跟额娘辞行的。再过几日,儿子就遂太子一块儿出去了。”四爷不理会十四话中的意思,对德妃道。
“额娘这里没什么大事儿,你不用惦记。我听说南方最多鼠虫蛇蚁的,你随身带一些驱虫的东西,以防不时之需。”德妃道,“老四,你总是带着胤祥出去办差,怎么也不想着带着你十四弟出去呢?”
四爷知道德妃一贯疼爱十四,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问出这句话。十四一时听着也觉得尴尬,朝着德妃道:“额娘,我哪里闲,我可是有事情做的。皇阿玛让我去军中历练呢。”
“你去那种刀枪不长眼的地方,额娘还是很担心的。你若是能跟着你四哥管一些不需要舞刀弄枪的事情,那额娘就放心了。”德妃宠溺地看着小儿子道。
四爷心里微微有些发涩,他自小就不在德妃身边长大,与她从来都不亲近,就连十四也跟着亲近不起来。四爷记得自己刚刚从康熙里那里回到永和宫,德妃却忙着照料只有两三岁的十四,根本无暇来管自己。当时自己有多么失望,那种感觉至今还在四爷的记忆里。
“额娘,儿子天生就是要舞刀弄枪的,您要是不让我去弄,我这浑身都不自在。”十四笑了起来。
“哎,那额娘得跟观世音菩萨多烧几炷香,求她保佑你平安无恙。”德妃一拍十四的手背道。
“额娘,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儿子就先告退了。”四爷站起来福身行礼道。这般的情形,他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了,早就习惯了自己生母的厚此薄彼。刚刚自己跟她请辞,不过几句叮嘱,到了十四这里,就要去为他烧香拜佛,以求平安。
四爷知道自己这般计较,似乎有些小家子气,可是他心里就是觉得难受。出了永和宫的大门,他左右看了看,想起佟佳氏来。自己的那位养母,已经过世多年了,可是她所住的景仁宫却一直被康熙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再没让人住过。
四爷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景仁宫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不过上面的油漆仍旧是新的,并不见颓败。
四爷走上前去扣了扣门,不过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是个小太监。
“奴才给四贝勒爷请安!”小太监瞅清了扣门者,连忙从门里头跳出来,给四爷请安。
“爷要进去看看!”四爷有些怅然地道,虽说佟佳氏不是生育他的生母,可是自己从刚出生到十岁都是在这里长大的,都日日夜夜陪伴着佟佳氏。要说没有感情,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四爷跨过门槛,穿过侧面的甬道,直接来到了景仁宫的主殿。他抬手推开那扇曾经无数次触碰过的门,以前的一切一切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