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立即趁机退了出去。
走到床榻前,往宁妃后背塞了个软枕,她垂着眼漠然道:“母妃,那些人是我的皇兄皇姐,为何不能来往。”
“他们不是!”宁妃下意识吼出来,却在碰到皇甫珊投来的眼神后颤了一下,慌乱道,“他们不配,不不,你不能出去,不能让你父皇看到,不能……”
那双原本还算好看的眼眸,因为常年精神不稳,久卧病榻,布满了血丝,此刻瞪得有些狰狞。
宁妃猛地扑起,死死抓住女儿:“珊儿,快去求求你父皇吧,让他来见见我……”
她挣开被握着有些疼的手,淡淡道:“母妃,父皇是不会来的。”
“不会来,不会来了……”宁妃喃喃着,忽然抬手甩了皇甫珊一巴掌。
啪!清脆的一声后,那白皙的小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明显的红印。
“是你!都是你!”恶毒的咒骂道,“为何不是皇子?你为何不是皇子!早知道当初就该淹死你算了!”
她很想回一句,是皇子又如何,皇帝只是不喜欢你,连带着也不喜欢你生的孩子罢了。
但看着母妃癫狂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
“母妃,你累了,该歇息了。”她起身拎起锦被为宁妃盖上,掖好。
“我不睡,我怕,一闭眼就会看到他,血,全是血……”拼命缩进被子里,宁妃惊慌的摇着头。
又是他,这个他,究竟是谁?
皇甫珊很想再问一次,但也知道,无论怎么问,母妃都是不会说的。
只得耐着性子坐下,握着宁妃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柔声道:“珊儿陪着你,别怕。”
“好,我的好女儿,有你在就好……”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母妃的好女儿,因为似乎也只有她,能阻挡母妃梦里的那个恶鬼。
折腾了一天,宁妃终究是累了,没过多久,就熟睡过去。
她慢慢抽回手,又重新掖了一次被子,才转身走出寝室。
走廊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事实上,这临华殿的主子虽然是贵妃,但吃穿用度与其他正受宠的妃子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加上宁妃爱打骂宫女,人人都不愿来伺候,主事嬷嬷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是以这殿内的宫女太监并不多。
华裳疾步走到外侧,皇甫珊知道她是想替自己遮掩那半边红肿的脸颊,以防被人觑见,失了面子。
“谢谢。”她轻轻道。
华裳本不是她的贴身婢女,而是前不久刚调来的,太子明说了是他的人。
当然,这事,连母妃都得瞒着。
华裳性子冷冷清清的,不爱说话,但手脚麻利,尽心尽力。
开始时以为是太子派来监视她做事的,后来发现好像也不是。
华裳待她,确是真存着保护与关切之心的。
“公主小心脚下。”华裳微蹙起眉。
两人一回到寝房,华裳就去找来消肿止痛的药膏。
“可能会有点疼,公主忍着些。”
皇甫珊幽幽一笑:“无事,其实早就习惯了。”
华裳看了她一眼,眸光有些沉。
细细的涂上一层药膏,免不了碰到刺痛的肌肤,可皇甫珊果然连哼也没哼一声,涣散的目光甚至透着些许麻木。
天色渐暗,虽然她表示没什么胃口,但华裳还是命人端了些易消化的饭菜来。
勉强用了一些,梳洗过后,她也满身疲惫的爬上床榻。
华裳熄了宫灯,只留一盏小烛,屋内顿时陷入昏暗中。
贴身宫女的睡榻在外寝,但她却径直走出寝房,四下环顾无人后,绕到后院竹林,尾指搁在唇间打了个呼哨,很快一只通体漆黑的鸟落于肩头。
华裳匆匆写下几行字,卷起纸条塞入特制的蜡套中,然后放进那鸟嘴里。
黑鸟扑腾了两下翅膀,无声无息的隐于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