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披着袍子的人逐渐将教堂包围,一个同样经过机械改造的男人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
完全不同于贝斯的风格,瓦罗是机械与人类结合的半身品。即一半人类,一半机械。
贝斯的身体实际上根本没有人类的皮肤,机械的肢体被纱质细布遮挡,只有脸部做了人造皮肤填充。机械身体里就剩人类的骨架,以及保留了喉咙的发声器官。
瓦罗的身体看上去要比贝斯的视觉感温和一些,大量的单色喷漆使得所有的机械组件保留了同一个颜色。这种介于白金和钢件之间的颜色,使得他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发着光。
机械的部分做了人性化的处理,没有把直观的齿**露出来,唯一的缺憾就是脑袋光秃秃的。
不过这样也对。毕竟半个脑袋长毛,半个脑袋光秃秃,确实有点不对称。
瓦罗将自己的帽子摘下,调整到一个温和的语气:
“贝斯,我是在不明白你这样做的原因,你本应该可以成为一名精神领袖级的人物的。”
瓦罗摘下帽子的行为已经是很崇高的尊敬,表示他希望与贝斯进行交涉,不想通过武力解决问题。
贝斯停止了歌唱,将左眼里的齿轮扣了出来,小心擦拭:
“你抓到了那些孩子了,是吧?把他们带出来吧,我很讨厌这种押韵的交流方式。”
“啪啪啪。”
瓦罗鼓了三下掌,周围他手下的教众将几个小孩带了出来,这些就是刚才教堂里的孩子。
只是现在他们都睡着了,所以即使被抓到了,也没有发出吵闹的呼喊。
“我很欣赏你。我一向是个爱才的人,要是你加入我们,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过往不究,而已可以让你做三号分站点的副会长。”
“人?这个词汇早就已经和你我没有关系了,难道不是么?”
砰。贝斯用手指比划出一个枪的模样,朝着瓦罗晃了一下。
“哎,真的可惜,那我只能回收你的尸体了。”
“砰砰……”两发酝酿了很久的空气弹从贝斯的两个肩膀发射,直直朝瓦罗射过去。
瓦罗诡异地笑了笑,似乎懒得连手都不想连动,仅仅是轻轻挥动了一个手指,空气弹就已经在半道中破灭。
贝斯改造的类型,只是一个音乐机器人。而瓦罗则是多次改造且加入高智能芯片的战斗半机械人,两者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
用作摇滚乐队空气炮,在瓦罗的眼睛里,就是一只慢慢飞过来的肥皂泡泡。
贝斯突然站了起来,右手食指贴着腹部:
“瓦罗,现在的我,已经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了。来吧,我请你看一场绚丽的烟花表演,我累了想休息了。”
“什么……”
“咚……”
瓦罗的话还没有接上,一阵持续且悠长的爆炸声已经呼啸而起。
液体燃料连同两只断开的机械臂,在空中边旋转变画着火焰漩涡,压缩的空气爆发,使得火焰化为一条长龙,无数的机械和黄铜四射开来,其中一个较大的部分被弹飞了好远。
绚丽的烟花是短暂的,宛如短暂的生命,耗尽了燃料,就成了一堆尘埃。
贝斯,你是在用生命在警示我,可是你并不是我。瓦罗转过身去,逐渐远去:
“把贝斯的碎片收集起来,尤其是那些大的部分。”
远处的草丛之中。
“十三哥,我看到那个贝斯的脑袋飞了好远,真是太好看了。”
卢克十八拍手叫好,两个圆圆的眼睛迷成了一条缝。
“傻瓜,那废铜烂铁有什么用,这座破教堂里。最有价值的就是那尊雕像,要是我们能把雕像偷走,然后肯定能大赚一笔。”
卢克十三色咪咪地看着教堂,好像已经把里面摸的一清二楚了似的。
“十三哥,雕像那么重,我们两个可搬不动呀。”
“会有人帮我们搬的。我们只要从中截道就行了,就算再不济,我们也能卖卖雕像的情报,这又是一桩好生意。”
卢克两兄弟从草丛里摸了出来,跟上了瓦罗一伙人。
......
金色的光辉已经昂扬殆尽,移动的骄阳像是行走的巨人,将自己一半的面容娇羞地藏在一座山峰里。柔柔弱弱的光粒,已经失去了刺眼的笃傲,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和漫天温柔的霞波。
地图始终只是地图,不像是卫星的鸟瞰图,通过调整显示屏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而这潦草的几笔图画,在使用起来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草籽和掺杂着黑乎乎的淤泥与从衣服里暴露出的皮肤上黏连着,树叶和几根枯黄的草茎在发丛里编织窝巢,血液的腥味传递着铁绣的味道。
由于一开始的自大,盲目地进了一片杂草小树林,再加上地图实际上过于简略,与实际相差过大,尤戏进入了一个茂密区。
现在他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与之前的富家少爷形象差了不是一丁半点。
净化带来的效应显然并不适合逃亡,洁白柔嫩的皮肤是树枝和杂草最好的猎物,没有了一层厚的皮肤老茧,这具身体反而成了他最大的累赘。
齿轮正教的黑色袍子,脚上是用细密的布裹成的鞋子,裤子和上衣连在一起像是紧身衣一样,整体的风格就是简约和贴身。
手腕和脚腕的关节处并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唯一的优点就是这袍子和衣服的材质还不错。尤其是袍子,不沾泥土和杂物,还能保护大部分身体,重量很轻,质感柔和,绝不是凡品。
卧槽,我莽夫了。没想到这林子看起来不大,实际上这么复杂,像一个用无数植物根茎编织的泥潭。尤戏舔拉了几口右手,一道三四厘米长的伤口被唾液清洗感觉。
常识使然,他又抠了一点干土敷在上面,尽量减少出血和防止感染。
白白胖胖的小脸上已经满是小的划痕,血痂在伤口的缝隙处隆起,再加上红肿,看起来像是许多隆起的小山脉。
实际尤戏之前也没在意,直到穿上才发现,身上的袍子实际上是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一个连帽的披风,其上印着齿轮正教的徽章标志,另一部分是和里面的连体紧身衣一样的材质,在背部和披风粘连起来,然后其他部分再用普通材质代替,最终压缩成一件完整的袍子。
这些家伙偷工减料,这可是要遭天谴的。尤戏手里拿着一块刚刚被树枝挂下来的碎片,满嘴都是压抑不住的愤怒,身上的紧身衣的部分已经被撕裂好几个口子,幸好里面的皮肤还没有出现大的伤口。
“啊!”
常言道愤怒使人倒霉,骄傲使人落后。这不,尤戏刚刚才抱怨了一下,就又摔到了一个大坑里。
在树林里面潜藏着许多肉眼看不见的凹陷坑,一不小心脚踩空了,就肯定得摔上一跤。轻者擦破皮肉,重者骨折出血。
尤戏之前确实听到后发发出的爆炸声,但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凭感觉像是有人打起来了,也没往心里去。
我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树伯伯,坑叔叔,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放我一条出路吧。尤戏好不容易才从坑里爬出来,这会突然改变了思路,先认个怂,搞点仪式感。因为他老感觉这个小树林是活的。
要是拖到太阳下山,真的要死翘翘了。
还真巧了,这一求饶,真的管用。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只剩下一点点残留的余晖。
而在尤戏将一些遮挡住视线的树叶推开之后,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树林,眼前已经是一片平坦的草地。
“我终于出来了,我太高兴了,咳咳咳......”
由于太过高兴,嗓子里卡了一口老痰,焗得脑袋通红。
新鲜的空气,伴随着一阵凉爽的风,像是到了海边一样,就差一个靠椅,往下一躺,享受一会平静的生活。
突然间,尤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凑了上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吐出一口心头血,一下子当场猝死过去。
“老妹,你咋知道这里有条道?”
是这个家伙。兰鸳的蓝色眼睛光溜溜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像是从灾区来的小胖子,脑海里隐隐约约出现之前在教堂里的记忆片段。
教堂里的儿童都被笑脸先生特殊处理过,一直都是以一个木偶且无意识的状态活着,直到肥皂教皇的洗礼和贝斯的音符,他们才渐渐意识苏醒。
意识苏醒的时候,兰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尤戏这个家伙,不过印象并不是很好。因为当时所有人都跑了,根本没有任何人向她这个一条腿残疾的女孩伸出援助之手。也谈不上恨,就单单的坏印象。
尤戏也察觉到兰鸳的鄙夷目光,赶紧换了一个思路,先卖个惨:
“老妹,你可不知道。在教堂的时候,我的意识刚刚恢复,恍然想到我是已孑然一身,家破人亡,已经断然失去了生的念头。当时脑子一热,就冲了出去,一腔热血想将那红脸蛋的兄弟二人碎尸万段,拼杀了好一会,不料他们火力太猛,侥幸才逃出来。”
眼睛里挤挤,右手偷偷抠了一下一块刚愈合的伤口,眼泪花花一下就出来了。
“噗嗤......”
这家伙也太好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说法。兰鸳一下子没忍住,捂嘴笑了出来。
兰鸳稍微平复了一下,颜色黯淡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
“这底下有一条环护河,我打算来这里自杀的。我之前看到其他人都朝附近的小镇跑去了,现在估计都被抓起了,那些都是齿轮教派的地盘。”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逃不出去的!”
当时兰鸳由于行动不便,在附近找看到一个警告牌,随便找了一根树枝当拐杖。
“禁止通行,前有悬崖,禁区小镇,生人误闯。”
兰鸳拄着树枝拐杖,一步步朝着悬崖走去。
果然如兰鸳所说,路的尽头就是悬崖,悬崖底下就是一条环护河。岸上残留着齿轮和黄铜的部件,看样子之前应该是一个机械桥。
一眼望去,远处的雾气之中有着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小镇的轮廓,后面的地方露出一座直达云霄的山峰,看上起异常宏伟壮观。
环护河围绕着上面的小镇,几乎看不到河流的尽头,似乎是一个圆环的形状,大约是古代的护城河。
兰鸳走到了悬崖的尽头,指着底下的一个方向:
“你来看,那里有那个好心机械人的残骸,之前我看到从这里飞过来了,却没想到掉到这里了。”
兰鸳的记忆里贝斯的形象是正义的,尤其是最后的那段舍己为人,她还是很感激这个奇怪的机器人的。
尤戏在说话和听声音的时候,嘴巴和耳朵上偶尔会浮现出一个函数式子:
“y=sjk......”
这个式子似乎可以转化语言,使得尤戏一直可以交流无碍,实际上他根本不懂这里的文字。
卧槽,你个机械疙瘩遭到报应了吧,给老子的什么鬼地图,差点要了小爷的命。活该,真是活该。尤戏眼睛眯着,幸灾乐祸极了。
兰鸳注意到尤戏的奸笑,愣愣地朝着他看着。
“不不不......我不是变态,我只是脸疼。对,我的脸疼,哎呦呦......”
尤戏感觉捂着脸,摸着脸上的血痂,牙关直打颤。
他在说什么呀,我有点听不明白。兰鸳一脸懵逼,感觉不能理解某些文字的组合含义,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文字可以转化,但是前提是需要有相对应的词条,否则就跟文言文一样,听起来是汉字,但是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对了,我好像记起来了,他之前总是叫我老——妹,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又很年轻么?兰鸳的眉头皱了,感觉非常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来吧,跳吧,一切都结束了!但是幸好没有落到他们的手里,我早就听说他们在买卖做人体改造的材料。”
跳,小爷铁打的命,怎么可能这么英勇就义,你个疯子自己玩去吧,再见。尤戏刚准备掉头拔腿就跑,结果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挂着了。
兰鸳腿部的钢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刚好挂在尤戏的衣服上,于是——随着兰鸳跳下去的惯性,两个人一前一后都落了下去。
“啊啊啊......”
尤戏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孩绝对是他的灾星,绝对是......
贝斯的半截躯体连着脑袋正挂在底下的一个树杈上,正好在河的左边,而通往小镇的路则在村庄的右边。
齿轮微微旋转着,机械脑袋裸露出一小块芯片和黄铜组成的机械脑,左眼睛已经完全被掏空,整个下半身都已经被炸掉,断裂的部分露出人类的白色骨骼,它们被一种特殊的有机体包裹着,然后再和机械的部分相连。